他看見著玄的男人,英俊而森冷,手一揚便是數里的霧揚起——他一遍遍碾碎百鬼,將白骨都碾碎進了泥塵中。最后男人回頭,與他遙遙對視,一雙眼中似有千言萬語,又繾綣著。
“……敬閑。”他在睡夢中喊著。
心逐漸清明。
他似乎想起了什麼。
從夢里醒來時,路迎酒下意識想要找到黑貓的蹤跡。
在這些瘋狂的日子中,黑貓是他的唯一藉,是他的唯一真實。
但是與平常不同。
黑貓沒有回應他的呼喚。
路迎酒心想,它可能是被關在客廳了,于是下床,拉開了臥室的門。
門把手上全是粘稠的。
他打開燈一看,滿手的猩紅。
不但如此,整個客廳、整個房間都是痕,墻又裂開了,59只眼睛在其中轉,盯著客廳的最中央。
最中央是死去的黑貓。
它靜靜躺著,大灘鮮從它的下涌出,涌到了路迎酒的腳邊。
【它死了】
眼睛們無聲地說。
【現在你是真正的獨一人了】
路迎酒:“……”
不對勁。
非常不對勁。
一個強烈的念頭縈繞在心頭:“他是不會這樣離我而去的。”
他會永遠在我邊,一如承諾的那般。
這種割裂讓他的頭腦清晰。呼吸順暢,心跳有力,混沌的思維變得清晰無比。
路迎酒默不作聲地走過去,跪在了黑貓邊,輕過它滿是傷痕的軀。
然后他重新站起。
放在其他人上,黑貓的死,肯定是垮駱駝的最后一稻草。
但他的思維早已不同了。
他不顧那些驚悚的眼睛,回到臥室拉開屜。
屜里是厚重的筆記本。
打開,滿頁都是麻麻的符文和陣法!
——這些東西,都曾出現在他的夢中。
但那些夢模糊又暗淡,連人臉都看不清,更別提細的、足以任何人發暈的陣法紋路了。他每次見到,都是匆匆一眼瞥過,本沒多余時間細細觀察。
再說了,以他的神狀態,連日常作息都有難度。
但是他竟然把那些陣法畫下來了!
甚至沒有半點差錯!
路迎酒在每一個癲狂的夢境中、在那些匆匆一瞥中,記下了復雜的線條。
沒看清的地方,就憑借理論知識、本能、或許還有一點潛意識中的記憶,憑空描繪出來。
就這樣,在數個月的時間中,他以一種不可能的方式,慢慢復原了四個陣眼。
此時此刻,他提筆,補充上陣眼的最后一個部分——那是他在剛才的夢中所見到的。
陣眼的圖形相連接,勾勒出孔雀、猴子、犬耳類和長蛇的模樣。正好與他遇見的,一一對應。
這不可能是巧合。
也不可能只是他的臆想。
陣眼已經完整,他便看出了端倪:這四個陣眼的意義,是為了守護。
守護某種事。
比如說……深陷幻覺中的人。
路迎酒深呼吸一口氣,放下紙筆。
這麼多天里,他第一次真切到自己是活著的。
他長吁一口氣——
“路先生,您還有妄想嗎?”
“路先生?”
“您在聽我講話麼?”
診所的和煦,人推了推眼鏡:“您有堅持用藥嗎?”
“……沒有。”路迎酒回答,“我把藥全都丟掉了。”
人倒吸一口冷氣:“您怎麼能這麼做!如果您的病加重,就要被強制送醫了,為了您的健康考慮……”
“我是誰?”路迎酒問。
人:“……啊?”
“我是誰?”路迎酒再次問,子前傾十指相抵。
尖塔式手勢。
代表了自信與進攻。
他面無表地看著人,這一刻,病人與醫師的份已然反轉。
人明顯慌了一下:“您是我的病人,因為嚴重的妄想癥在接治療。您虛構了一個全是鬼怪的世界,而您是所謂的‘驅鬼師’。”
“所謂的‘驅鬼師’。”路迎酒笑了一下,“那我很好奇,符紙對你有沒有效果呢?”
符紙飛出,在人驚恐的目中開始燃燒。
火勢迅速蔓延,點燃了整個診所,也點燃了整個世界。人們被灼燒到慘,上出眼睛,而路迎酒靜靜坐在赤紅之中。
他說:“你有兩個敗筆。”
“第一,你低估了我的能力,沒想到我能復原陣法,也沒想到我有那麼多牽掛的事。再怎麼說我也是天才對不對,你這樣輕視我,會讓我很不高興的;”
“第二,你讓‘敬閑’死了,試圖給我致命的打擊。但是他怎麼可能這樣死去呢?他那麼強大,無所不能,承諾說永不會離開我,而我愿意相信他的一切。”
“再說了,就算是死亡,”路迎酒笑了笑,“那麼一個腦,不死在我邊的話,恐怕都會耿耿于懷吧。他不可能允許這種事發生的,他只想死在我的懷中。”
人已回答不了,被烈火吞沒。
路迎酒張開手,手背上有一道舊傷,是與鬼怪廝殺的勛章;他舒展筋骨,頎長的軀帶著經百戰的力量與優雅;他上心臟,心臟砰砰跳,是一腔未涼的熱與真誠。
這些怎麼可能是假的呢?
只是他一直沒注意到而已,只是他一直被蒙騙了而已。
無數張面龐閃過。
敬閑、葉楓、楚半、陳正、陳笑泠……
火熊熊燃起,傾覆了這虛幻的世界。
他心想,我熱的這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
——他們在等著我回家呢。
……
百鬼依舊在空中涌。
幻象中是數個月的時,而現實里,只過去了短短的一秒。
在這一秒,路迎酒的影被一團濃霧吞噬了。
濃霧里是極端的黑暗,唯有一道束從天而降,落在他的面前。
束中,半明的金人形緩慢降臨。
它的面龐、形不斷變化,最終與路迎酒一模一樣,腔則是一顆殷紅的心臟。
“撲通、撲通、撲通——”
“撲通、撲通、撲通——”
心跳聲傳出。
它手,近乎溫地上路迎酒的面龐,俯與他額頭相抵。
【來吧】它無聲地說。
金芒逐漸與他的軀融合。
然而下一秒,路迎酒猛地睜開了眼睛!
不等人形反應過來,他的左手鐵鉗般地掐住它的脖頸,而右手握住心臟。
“撲通撲通撲通!”
心跳加快,人形狂地掙扎。
“沒想到吧。”路迎酒目不轉睛地盯著它,勾起角,“我回來了。”
請神的痕跡席卷,他的眼眸染上銀,徒手了砰砰跳的心臟!!
第106章 最后一幕
裂在他手中,是冰冷的。
金人形無聲地尖著,忽然變得全明,沒了半點實,從路迎酒手上掙開來,猛地向后閃去。
它想要匿于黑暗中。
但路迎酒哪里會允許?力量在涌,他如同貓科敏捷地追了上去,半秒便越十多米的距離,在人形消失前,趕上了它的步伐。
他腳下發力,整個撲上去,死死抓住了它!
兩人一同墜向無盡的黑暗。
失重。
又是失重。
狂風呼嘯地上升,吹得路迎酒的衫作響。人形不斷掙扎,用盡渾解數捶打他,每一下都傳來沉悶聲響。而路迎酒也是發了狠,任由它作,怎麼樣都不松手,掏刀就要斬下它的頭顱——
“砰!”
他們重重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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