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一，似真似假地埋怨：“難不除了公務，殿下還不準下往府上走一二。”

這話說得未免太像怨婦，李元憫自作聽不懂，只角微微一扯：“大人這是說哪里話，只要大人有雅興，本王府上隨時恭候，還真能趕客不。”

二人齊齊笑了，李元憫作勢往廳里一請，二人坐在廳的主位上，沒一會兒，便有小廝端著茶水進來了。

薛再興抿了一口茶，一雙利目盯著李元憫：“方才那位姑娘可是猊參領的胞妹？”

“正是。”

薛再興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放下了茶盞：“冒昧問一句，姑娘可有婚配？”

李元憫心間警惕，面上卻是輕松：“還小呢，此事不急。”

“這我可要說殿下的不是了，”薛再興半真半假地指責：“看倪姑娘的量也快要十四了吧，莫說嶺南這邊風行的娃娃親，便是放在京中，八歲便定下親事的也多的是。”

“這事，宜早不宜遲。”他加重聲量強調著，意味深長地：“也怪府上沒有眷主母，殿下日理萬機，這些婚嫁之事疏忽些也是難免的。”

李元憫只笑笑，不語。

薛再興利目一轉，靠近了一點：“下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話，許是僭越了些，不過殿下仁厚，想必不會怪責。”

“自然。”李元憫微微一笑，垂眸吹了吹茶盞中的熱氣，輕抿了一口，瞧著他：“大人但說無妨。”

“不知殿下覺得下如何？”

李元憫手指微微一僵，很快放下了茶盞，“總督大人年紀輕輕便掌這兩江三省總督之職，自是人中龍。”

薛再興角微微一扯，“那在殿下看來，能否倪姑娘的青眼？”

李元憫角猶自含笑，半晌道：“大人說笑了。”

然而薛再興像是自薦一般：“我母親已過世數年，后院除了兩房妾室，便無其他，何況我這武將府邸，最是沒有那等高門大院束手束腳的規矩……難不是殿下嫌我年歲已高？”

薛再興剛過而立之年，其原配于四年前過世，聽說就留下了個十歲的長子，然而這般又如何。他乃初武五年的解元，又頗有一套帶兵的本事，文武兼備，甚得明德帝的青眼，短短十年間，便從翰林院學士晉升至如今的權柄威赫的兩江三省總督，憑著他的份相貌，便是放在京里也是王侯貴胄搶破頭聯姻的對象。

更何況京城里那年逾古稀的李尚書都續弦了個年十九、出清貴的婦，而薛再興這樣的年紀，正是男子意氣風發的時候。

可李元憫怎會相信他真的想娶倪英。

他輕扯角：“倒不是別的，只是府中這丫頭一向沒有規矩，怎擔得起照拂總督府后院之責，這孩子，將來也只是打算隨便找個湊合的人家打發了的。”

“哦，原是這樣，下還當殿下準備親自收了呢。”

他笑了，一派輕松。

“本王待如胞妹一般，又如何有那等男之，大人說笑了。”

倪英婚配的問題便到此為止，薛再興閉口再不提這樁事，只與他聊些嶺南風人等無關要的事。

李元憫心里掠過一種奇怪的覺，薛再興似乎在套他的話，他的目的自然不在于娶阿英，惶說他一品朝廷大員會不會真的續弦一個罪臣之，便是自己也不可能讓阿英嫁給他，

此人心思不明，詭譎多端，他視阿英如親妹，自是希自己的羽翼能夠護得一生平安，若是落在他手上，他沒有把握保全。

然而如今對方的心思顯然并不在倪英上，倒像是為了確認自己待倪英的。

李元憫暗自握了握拳。

日近中午，便有膳房的人來問詢，李元憫遲疑片刻，看著仍沒有離去的意思的薛再興，只客套地：

“一晃兒又到了膳時，不知總督大人是否留下用膳？”

他自是隨口一問，然而薛再興卻是出那等寵若驚的表：“如此，那邊叨擾殿下了。”

李元憫心間一滯，只能站了起來，吩咐下人讓廚房多加幾個菜。

陸陸續續有膳房的人上來布菜，因著沒有外人，都是平日里吃的那幾樣，一概的簡單，薛再興自然沒有想到他的飲食如此樸素，只一疊醬牛，一盤素三鮮，一盤什錦，一碗素炒菜心，外加一碗烏骨湯，便無其他了。

薛再興乃行伍之人，飲食算的上不太講究，然而每次桌上必有五葷三素二冷盤，若有時令鮮，又得加上一二，林林總總，十來樣必是有的。

不由嘆道：“殿下著實是謹行儉用。”

李元憫微哂：“不過是口不盛而已，也不知這些菜符不符合大人胃口。”

“下又非那等擊鐘鼎食、養尊優之輩，好歹也在戰場爬滾打幾年，夾糠的糧也是常吃的，咱這幅肚腸甚好打發。”

因為人，所以李元憫一般在梨木小圓桌用飯，正待坐下，卻發現薛再興拉開了旁邊一張座幾，挨著自己坐在了旁邊。

這般顯然有些不合規矩，然而薛再興卻是渾然未覺一般，持起筷子便吃了起來，一邊稱贊府上菜看似樸實、實則味云云。

李元憫心思一重，胃口便不好，然而旁的人卻好像胃口大開一般，連連添了三碗飯。

待最后喝下一碗湯，這才看了看他，

“沒想這段時日最愜意的飯是在殿下府上吃到的。”

李元憫笑，也放下了碗筷：“大人喜歡便好。”

下人們遞上來漱口的香茶，李元憫往痰盂里吐了，正拿著遞上來的帕子著角，聽見薛再興的聲音俶爾傳來：“殿下熏得什麼香，很是清幽雅致，下竟從未聞過這等香。”

他稍稍往他這邊靠了一點過來，保持著不過分曖昧又能聞到的距離。

李元憫自是不用熏香，都是娘胎里帶來的。

他沒有躲閃，神未，只盯著薛再興的眼睛，淡淡道：“本王對香沒有研究，都是下人們辦的，若是大人喜歡，本王問問，改日讓府中下人送些過去。”

薛再興笑了笑，退后一點。

這時，外頭一陣匆匆的腳步聲，一個小廝進來了，

“殿下，參領大人來信了。”

李元憫心里重重一跳，恨不得飛速上前將他手上的信箋給奪下來，當下卻忍住了，只揮了揮手，

“送去書房吧。”

薛再興卻是捕捉到了那一刻劇烈的緒波。

他方才都是淡淡的，即便自己有意的試探，也保留著一貫的疏離自持，然而區區一封信便能在這片平靜的湖面攪起波紋。

是事不簡單還是……人？

薛再興眼睛微微瞇起。

作者有話要說： 今晚maybe還有一章，看況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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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薛再興緩步出了廣安王府大門, 邊帶了玩味似的微笑。

隨從已牽著馬在石獅子那兒候著了，見自家主子出來，連忙扯著韁繩驅馬上前。

“大人。”

他瞧了瞧周圍, 又湊近了些，耳語：“大殿下又傳了令來, 可要回話？”

“不，”薛再興搖了搖頭：“拖些時日再說。”

眼瞧著扳倒王貴妃在即, 大殿下倒有些沉不住氣了, 疑心生暗鬼，竟忌憚起這遠在嶺南的人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