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的侍衛奉命而出, 轉了半天卻沒見盛煜。
飛霞谷里山深林, 尋常公府侯門來游玩時,多半乘馬車緩緩駛,行跡大同小異。盛煜與魏鸞卻是策馬而來,懶得循車轍耗費功夫,徑自抄了小路,策馬林, 恣意馳騁。滿坡蒼柏墨綠, 楓葉飄紅, 加之灌木雜樹掩映,哪還能找得到人影?
侍衛無法, 沒頭蒼蠅似的四運氣。
新安長公主久等不至, 遂披了件紗, 登臺眺。
如今才三十歲,姿貌盛麗,自那位驚才絕艷的駙馬病故后,便一直在道觀寡居。不過畢竟是風華正濃的年紀,起初的悲傷追思過去后,難免孤獨寥落。雖道觀幽靜, 偶爾也會親自做東,邀文人雅客來場雅會,能赴宴的皆出不低,才貌俱佳。
只是有珠玉在前,這些庸脂俗難以的眼。
新安長公主未免覺得無趣。
直到上回盛煜到長春觀捕章績, 新安長公主乍見之下,才覺此人龍章姿,氣度出眾。過后差人打探,得知此人是名聞京城的玄鏡司統領,手腕強,冷傲狠厲,娶的正是從前見過數回的敬國公府魏鸞——由皇兄親自賜婚,將定的太子側妃塞了過去。
據所知,魏鸞與侄子周令淵兩相悅,而侍打探后稟報,說盛煜對魏鸞頗有微詞。
如此點鴛鴦,婚后形可想而知。
這會兒秋風蕭蕭,新安長公主難得有興致,盡地主之誼,順道遞個消息。
道觀里并無半點靜,遠亦無馳騁的影,抬目眺,忽然看到不遠的山峰上,有個黑影在蠕。那是附近地勢最高、最宜觀景的地方,被路障圍在中間,閑人無緣攀上去,而今日侍衛稟報的游客唯有盛煜。
新安長公主神稍,目凝向山頂。
而后,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秋日里天高云淡,風清景明,遠山巔陡峭崎嶇,男人非但走得如履平地,背上還有一抹海棠。兩人到得山頂,盛煜放下那子,而后撐開披風,將裹進懷里。即使隔得頗遠,亦能覺出兩人間的親近。
這讓新安長公主十分意外。
畢竟,在的印象里,盛煜素有冷厲之名,殺伐決斷生死在握,便是對自家堂妹都極為冷淡,對旁的人更不必說。卻未料鐵石心腸之下,竟然也會有如此溫的姿態,甘愿俯首背人前行。
愣了愣,才朝旁邊的侍道:“他旁邊的是魏鸞嗎?”
“不至于吧?”侍不敢確信,遲疑道:“魏鸞跟太子青梅竹馬,京城里人盡皆知,就差娶進東宮當側妃了。盛統領那種人心高氣傲,就算奉圣旨娶了,魏鸞心有所屬,也不會對太子棄而不用的人心。兩人怕是等著事畢后和離呢,這種事殿下又不是沒見過。”
新安長公主覺得言之有理。
京城里兩家聯姻結盟,夫妻倆各自花天酒地,各自尋覓新歡的事,又不是沒見過。
遂安心回去午歇。
……
半個時辰后,侍稟報說盛煜來了。
新安長公主睡妝慵懶,換了件寬松嫵的長,對鏡補了妝才去會客。剛到廳門口,便愣住了——廳兩人并肩而立,盛煜姿頎長風姿峻整,旁邊的子一襲勁裝,海棠紅的錦襯得面容瑰麗艷,可不正是魏鸞?
見到來,夫妻倆齊齊行禮。
新安公主見狀,那點興致霎時被敗去大半。
瞧瞧年歲才過及笄,姿尚未全然長開的魏鸞,再瞧瞧雖比年五歲,卻端毅沉穩英姿發的盛煜,心中暗嘆。
不過自在章太后的威下長大,城府頗深。
即便心中失,在客人跟前也半分都不曾流,便如從前辦雅會般,頗和善地請夫妻倆座,命人斟茶。而后拋出早已想好的話題,說近來讀書,于南北風相異頗為好奇,想著盛煜踏遍海,今日恰好瞧見,便邀來請教。
盛煜聞言,心中頗為不悅。
——他之所以應邀而來,是因長春觀里關著章念桐。原以為長公主見召是有正事,卻原來是真的閑談。
遂簡單回答,慣常的寡言語。
倒是魏鸞安坐在旁,心里悄悄犯嘀咕。
先帝膝下的子不多,如今在世的長公主,只有眼前這位。盛年寡居,仗著道觀里沒太多規矩束縛,時常請年輕的文人墨客雅會,又并未真的選出有才之士,次數多了,眷們多半明白是怎麼回事,只礙著皇室的份不敢談論。
今日無緣無故地邀盛煜前來,說這些無關要的話,著實蹊蹺。
且對坐許久,長公主的目只在盛煜上流連,幾乎沒怎麼瞧。
這讓魏鸞有些不痛快。
仿佛藏在閨中的珍寶被人覬覦,讓人心里酸溜溜的。
但不能表,畢竟對面是長公主。
百無聊賴地喝了幾杯茶,心里琢磨著這人究竟是何用意,細白的手指無意識地摳著茶桌,幾無靜。新安長公主不曾留意,盛煜的余卻時時落在這邊,眼瞧著魏鸞堆出的客氣笑容漸漸消失,桌上的漆都快被摳了,心中不由失笑,而后起行禮。
這作來得突兀,長公主微訝。
盛煜端然拱手,“天已不早,傍晚前還得趕回城里去趟衙署。殿下若沒旁的吩咐,盛某便先告辭。若往后得空,再與殿下細論各異同。”因看了永穆帝的面子,這話說得已十分客氣。
新安長公主意猶未盡,聞言挑眉,“盛統領難得出游,竟如此匆匆?”
說著話,忽而回頭,招手喚來侍。
“其實今日貿然打擾,也并非全是為這些瑣事,有件事,盛統領或許會有興趣。”原本散漫含笑的神,在說這話時迅速轉為凝肅,將侍捧上的書信遞過去,道:“自從章念桐被押到此,道觀里就沒安生過。這里頭兩個人藏得最深,我查著并非章家的人,盛統領神通廣大,不如瞧瞧?”
比起先前的無趣閑談,這話足以提神。
盛煜果真神驟肅,將里頭的紙箋取出,迅速掃過去。
紙箋上寫了兩個人的年歲相貌、著打扮、在京城的住址和常去的地點,對玄鏡司而言,這些東西足以拿去深查。長公主與章氏有殺母之仇,仗著永穆帝的照拂安尊榮,這件事上不可能弄虛作假。
若們當真有貓膩,未必不能釣出大魚。
盛煜當即拱手,正道謝,而后攜魏鸞辭別,徒步走出道觀。
山間有疾風吹起,卷得袍獵獵。
盛煜撐開披風,將魏鸞裹在臂彎里,只出花鈿珠釵裝飾的發髻。
新安長公主瞧著遠去的背影,目玩味。
……
這場秋游,夫妻倆乘興而來,離開時卻神各異。
盛煜雖覺閑聊無趣,卻對那單子極有興趣。
魏鸞則默默琢磨長公主的態度。
——俗話說無事獻殷勤,非即盜。新安長公主若只是想遞這消息,早些給就是了,何必非拖著盛煜閑聊說話,等盛煜要辭行時才拿出來?且始終盯著盛煜,仿佛這男人秀可餐。
從前在道觀逍遙雅會,旁人不敢多說,章家舅母卻曾在私下議論,說這位長公主仗著份貴重,又喪夫寡居,是在趁機挑面首。
難道挑了多年不中意,打起了盛煜的主意?
盛煜可是的侄子呀!
魏鸞不由瞥向旁邊冷峻拔的男人。
盛煜腦門旁長眼睛似的,目落在前方,卻將角微挑,猛然側垂首,盯著眼睛道:“我今日很好看?盯我半天了。”
“哪有。”魏鸞趕否認。
盛煜挑眉,一副察天機的神。
魏鸞笑了笑,順勢道:“就是覺得好奇。長公主待夫君倒是耐心,從前長寧兄妹偶爾見這位姑姑,可沒怎麼瞧見過好臉。今日若非夫君辭行,還不知會談到何時。眼挑剔可是出了名的,且今日見客前有意打扮,莫非是瞧上了夫君?”
瀲滟眸流盼間,語氣也藏了揶揄。
盛煜輕嗤了聲,“無稽之談。”
無稽嗎?魏鸞可不覺得。
道觀原是清凈之地,長公主今日卻穿得十分惹眼。魏鸞尤其記得的脯,領開得極低,迎面站著時幾乎能看到雪的壑。更別說妝容嫵,眼波流盼,著實不是長公主應有的端方姿態。
說沒歪心思,鬼才信呢!
不過三十歲的子,那種的風韻確實不是花苞初綻的所能比擬,而盛煜又是個藏春宮圖,明面端肅清冷,實則臉厚流氓的老男人。換了誰,應該都會想多看兩眼香艷的姿吧。
魏鸞不自覺低頭,瞧了瞧的脯。
當晚回到府里,魏鸞當即命春嬤嬤按著周驪音從前給的方子,做了碗木瓜。
盛煜則將紙箋給趙峻,命他深查。
玄鏡司親自出手,果真比長公主那些蝦兵蟹將有用得多,盛煜瞧著下屬順蔓瓜查出的地址,心里微微一——那兩個人來自南邊的隨州,并非章家勢力所在,但行蹤蔽手不差,背后定有貓膩,他打算親自去查。而隨州不遠,便是歸州。
據魏鸞賭氣回娘家前留的字條所寫,周驪音和盛明修就在歸州。
想起頑劣不省心的弟弟,盛煜皺了皺眉。
要不要帶上魏鸞,親自去看看?
他記得昨晚后半夜醒來,魏鸞在睡夢里曾過周驪音的名字。
雖然沒跟他提,但應該很思念友。
作者有話要說: 乖鸞鸞,木瓜好像不能哦h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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