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大夢誰先覺(3)
傅西平掐了掐了一半的煙,回頭嚷了聲:「行了行了,玩兒你們的。」氣氛又重新躁了起來。
「走,咱倆外頭過過風。」傅西平對唐其琛說。
他這屋的臺也大,據說是這個樓盤位置最好的一戶,往這兒一站,就能看到不遠的東方明珠。傅西平叼著剩下的咽,瞇著眼睛打量唐其琛,「什麼意思呢,嗯?」
唐其琛手肘撐著扶欄,背脊微微彎著,看起來還是很放鬆的。他說:「就你聽到的意思。」
「以寧?」
「嗯。」
安靜半刻,傅西平把煙又摘了下來,皺眉道:「可以啊我的大爺!」
唐其琛笑了笑,「你這麼激做什麼?」
傅西平收斂神,反倒沉默起來。江邊的風往這兒送,城市的燈影也融在了這渺渺水霧裡,舒爽宜人也悅目。他琢磨了番,輕描淡寫地問:「都多年的事兒了,我記得你倆當初也沒怎麼樣吧。」
確實是這麼個況,他傅西平雖不算閱人無數,但也是過盡千帆,男男之間又不是有點糾纏就非得過目不忘了,甭管男人人,誰還沒點過去呢。但像唐其琛這種的,他也是八輩子開了眼界。有著最好的資源,往人堆裡也是俊俏出衆的皮囊,怎麼看都是老天爺厚的那一款,卻偏偏路不順,跟個苦行僧似的。
唐其琛遠眺於江面,側臉陷在明暗搭界的影裡,廓極盡完。看了好一會兒,他才收回目,對傅西平說:「我倆當初還不算怎麼樣?」他冷哼一聲,「也是。拜你所賜,要是你這張說兩句話,今天我也不會這樣了。」
傅西平磕了下,還是不太服氣的,「是,是鬧了誤會。但你要是沒對人小姑娘猶猶豫豫的,至於鬧那樣嗎?還地做了頓飯去高鐵站追人?完了還沒追著。」
唐其琛頓時不悅,「柯禮告訴你的?」
傅西平啊了聲,「你別扣他工資啊。」
唐其琛別過頭,換了個姿勢靠著欄桿。背對風口,他頭髮捲了幾縷往前,遮住了眉眼廓,一時看不清表。傅西平的煙完了,自然地把煙頭收於掌心,食指碾熄了火,渾然不覺得燙。
他對唐其琛太瞭解,剛才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輕飄飄的一句「我跟人表白了」,就相當於昭告天下了。他能坦白,就是心裡頭有了主意,下了決心。有的人喜歡轟轟烈烈,有的人斂沉穩,有什麼了也不刻意宣揚,但分量是不言而喻的。
唐其琛就是後者,跟他這麼多年的,傅西平知道的,也就他的那個六年單。後邊兒那些相親對像不作數,都是家裡給安排的。於他自己,都個過場就不了了之。他一主,就是真了心思了。
傅西平又點了煙,問他:「那安安呢?安安那邊你怎麼代?」
唐其琛睨他一眼。「我有什麼要代的?」
「對你的,是個傻子都看得出來。安家可都是認準了你這個婿啊。」傅西平很嚴肅地說:「你前幾年回亞彙的時候,覆海生態園那個項目,安老爺子沒幫你。」
當時集團董事會部不算融洽,分幫拉派各有各的利益。唐其琛能夠這麼順穩的把ceo位子坐住,多虧了生態園那個項目的紅利。安藍父親用了自己的關係,幫唐其琛疏通了政府方面的阻礙。這幾年兩家利益往來一直牽牽扯扯,就沒斷過。
「老爺子是把你當準婿來待的,不然他那一不拔的子,能這樣幫你?」傅西平把話亮得明白,「這些道理你比我懂。」
唐其琛不以為然,「他拿的好,該給的一分也沒。」
傅西平點點煙灰,都是明白人,點到即止就行了。他嘆了口氣,「你悠著點吧,畢竟從小玩到大的,安安那邊……反正你盡量順著吧,發脾氣也好,跟你鬧也好,你別把話說得太傷人。」
唐其琛沒說話。
傅西平幽幽一嘆,「好事好事,總算有心了。反正都在一起了,改天帶你朋友出來見見哥們兒唄。」
唐其琛搭在欄桿上的手虛虛握拳,下意識地了,斂默幾秒,他說:「拒絕了。」
傅西平一聲暴吼:「不是吧臥槽!唐其琛你沒魅力了啊!表白失敗?這詞兒擱你上我怎麼這麼想笑呢!」
唐其琛皺眉,一臉「你想死是嗎」的厭棄表。
「需不需要哥們兒幫你做點什麼?」
唐其琛平淡地說:「我需要你閉。」
傅西平樂呵一笑,「我發現你這病是改不掉了--太長。」
黃浦江上游低鳴,長音迴曠遠耳,十里洋場的流盛宴從古今,從來都是繁盛而華的。唐其琛的背影陷在其中,他低頭又抬頭,單手抄進袋,沉穩而清晰地回了句:「改不掉就不改了。」
立夏一過,這天氣以可見的速度在回暖。早上能穿個外套,到了中午,蒸騰騰的,擱室外穿個短袖也扛得住。溫以寧這個周末把冬天的服都給收了進去,季節更替,總能讓人有重新開始、翻篇般的喜悅。
周一上班前,特意看了下鞋櫃上的黃曆。這是室友妹子淘寶購店家送的贈品,平日看著也方便。換鞋的時候瞄了一眼,上頭寫著:諸事不宜。
但這天直到下班都順利的,溫以寧還想著買菜回去做做飯。還有五分鐘打卡,正收拾東西呢,同事忽然:「快看快看。那個男人又來找陳經理了。」
溫以寧尋著方向看過去,一位四十出頭的男人站在門邊,陳颯離他近,兩人說著什麼,看起來沒異樣,但陳颯的表是很的。不茍言笑,眉眼間沒有一溫和。溫以寧甚看到這麼嚴肅冷傲的一面。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幷不太清楚那個男人的容貌,但高出陳颯一個頭,背脊也站的直,看起來骨相還是拔的。
陳颯的表似乎越來越冷,沒一會兒,就和那男人一起往外走了。
大夥兒都顧著下班,也沒多餘的心思去深挖,估是哪個難搞定的客戶之類的。能讓陳颯親自出的咖位,也沒他們什麼事兒。溫以寧往原本兩人站著的地方看了好幾眼,收拾東西的作停下來,還是放心不下地走了過去。
五點景,天還是亮堂的。亞匯寬敞的長廊兩邊,都是落地窗拼接的,線極佳。這裡幷沒看到陳颯,只有陸續的員工下班來乘坐電梯。估是自己想太多,攏了攏頭髮,也準備回去打卡下班。
經過最盡頭的樓梯門時,溫以寧腳步漸慢,側頭看了一眼,然後推開了門往裡走了幾步。
陳颯的聲音傳來:「顧先生,那時我們也是年人了,你我願一場,實在沒必要現在還來算賬。」
一個低沉儒雅的男音:「我雖然一直在國,但我從未放棄找你。那年我回國六趟,你都不肯答應和我一起。」
「那時候沒戲,現在你更不可能有戲了。」陳颯的語氣已經瀕臨失控。對方似乎也在沉默,沉默沒多久,他問:「那子渝呢。」
陳颯的緒倏地發,「跟你沒關係!那是我先生的!」
說完,就往樓上走來,一抬頭就看到了還來不及躲的溫以寧。
「啊,陳經理,我不是故……」尷尬的道歉還只說了一半,溫以寧就看見陳颯眼睛裡的點點淚痕。楞了一會兒,溫以寧轉又追了上去。陳颯走的很快,什麼話都沒說,溫以寧也就沉默地跟在後。
下班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電梯裡就們兩人。門一關,陳颯直地站在那兒一不。直到肩膀被輕輕拍了拍,溫以寧著手,安靜地給遞了紙巾。
「謝謝。」陳颯接過,極快地按在眼角上。按了一會兒,就慢慢蹲了下去,整個人一團,小小一隻。平日簡幹練的姐氣場退了,看著都讓人心疼。
溫以寧不知道該說什麼,便也蹲在地上,默默地陪一起。
電梯直接往上升了兩個樓層,門劃開,等在那的竟然是唐其琛和柯禮。
柯禮見倆這樣,咦了聲,「怎麼了?」
陳颯迅速站起,從包裡拿出墨鏡戴上,又恢復了冰人的形象。柯禮也不再搭話,而是笑著對溫以寧說:「嗨。」
溫以寧尷尬地往後面站,背抵著墻,剛才那一蹲,都麻了。唐其琛走進來,也往後面站。他看一眼,問:「下班了?」
溫以寧站直了些,「嗯。」
「回家還是去哪兒?」
「回家。」
這裡沒有要顧忌的外人,唐其琛這種問法,多還是顯得關心而親的。兩人幷排站著,有一陣沉默。電梯降至一半,唐其琛忽對陳颯說:「你車別開了。」
陳颯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兒雖是藏著著,但唐其琛知道得清清楚楚。陳子渝的世沒那麼隨便,一夜的結晶,但對方對陳颯一直沒有放下過。那人顧清明,做汽車開發的,家驚人。唐其琛讓陳颯別開車,也是看這狀態不對,怕出事兒。
柯禮順著話,笑意和煦地對溫以寧說:「那以寧一塊兒吧,反正順路。」
唐其琛像沒聽見,沒有任何期許、高興、張的緒,他太平靜了,負手而立,沒能找出讓人與之抗衡的半點理由,就這麼不聲的把被的角拋給了溫以寧--一番好意,有可原,再推辭拒絕,倒顯得是心裡介懷放不下了。
唐其琛今天是自己開車來的,黑路虎停在專屬車位裡。上車前,他把鑰匙突然塞到溫以寧手裡,說:「你開。」
溫以寧楞了下,鑰匙著手心冰冰涼涼。
柯禮適時道:「以寧,麻煩你了。我這還有工作要跟唐總匯報。」
見猶豫,陳颯冷不丁地補了句:「開吧,撞壞了唐總也不會讓你賠錢。」心實在不好,拉開門就坐進了後座。柯禮很有眼力的也鑽進了後排。
唐其琛雖坐副駕,但他一路都很安靜,偶爾看看手機,聽柯禮匯報的時候,一兩句回復意見。溫以寧一顆心漸漸鬆下來,覺肩上的枷鎖一下子就沒了。開了一程,已經發現不對勁了,從後視鏡裡確認了幾遍,才說:「颯姐,又是那一輛車。」
銀的Bugatti Veyron。
陳颯頓時煩躁:「有完沒完了!」
唐其琛的目從後視鏡裡挪開,淡聲問:「煩他?」
陳颯手指進頭髮,很不耐的往後捋了捋,不用說話,答案全寫在了臉上。
溫以寧自然是幫陳颯的,方向盤握,加快了速度想把它甩開。但那車也快了起來,咬在後頭,雙閃幾下,還想著超車。這車一超,就是要把他們攔停的節奏。溫以寧越開越快,左右變道,覺得自個兒都快賽車手了。
但布加迪超跑的能太好,也跟不要命似的追他們,終於一把方向橫過來,把唐其琛的路虎給停了。
顧清明下車窗,四十歲的男人年齡還是寫在了臉上,但經年月久,神韻也是沒得挑。他這一面,拋開別的不談,真真兒的讓你明白,人的氣質三六九等,什麼賞心悅目。
顧清明似乎是想讓陳颯下車。他把車橫在中間,就這麼無聲對峙。
唐其琛在車裡,忽然問溫以寧:「怎麼辦?」
剛才那一飈,溫以寧還熱著,又狠又恨的來了句:「擋著道兒了,颯姐要是不想見他,就把他的車撞開。」
這話多半是撒氣的話,過過癮就行。但唐其琛竟然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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