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貓耳小說 軍事歷史 扼元 第八百零四章 屠殺(上)

《扼元》 第八百零四章 屠殺(上)

郭寧催戰馬,沿著惠民河往北去,他急著確認李霆的安危,沒再理會完斜烈。

邊上幾名侍從彼此看了看,也沒敢多說什麼。

郭寧將他們的神看在眼裡,知道部屬們有點疑。按照常理,爲一方軍政勢力的首領,對這種得到己方授意,陣前倒戈立下大功之人,應該加以好好,做些爵祿上的承諾,郭寧本人也正好展現自己禮賢下士的懷。

但郭寧偏偏不這麼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說到底,完斜烈是定海軍錄事司置於開封城的重要棋子,也是定海軍中只有寥寥數人知曉的機。但過去半年裡,數十萬真人逃亡,其中與定海軍錄事司有暗中牽扯的,豈止一人?

郭寧的定海軍政權是一個漢兒爲主的政權,但其核心的邊地武人,眼中的大敵始終是蒙古。

他們雖然對真人也有仇恨,但那主要出於對金國朝廷無能昏聵的憤怒,沒到中原漢兒那種經敲骨吸髓之痛,與真人勢不兩立的程度,所以也從來就沒有特意提起,要對真人展開復仇之類的言語。

底下人辦事糙,或許曾經用過霹靂手段打散真人的勐安謀克,但在定海軍的政權中樞,始終都是以北地各族共主的姿態自居的。

就像當年真人取代了契丹人那樣,如今漢人取代真人,也照舊治理真各部,益都樞院的完承暉老大人,可是實打實的做著從一品大員,高厚祿樣樣不缺;至於東北地那幾位,還是領兵的實權重臣呢。

半年前,中都城裡的前代皇帝在萬衆矚目之下,來了個一躍的表演,不真人眼看此等兒戲,更就此對大金朝廷或者完氏皇族徹底失

Advertisement

於是陸續投靠定海軍政權的人很多,明面上南下開封,實則與定海軍暗通款曲的人,也不在數。

其中份非常,以至於徐瑨必須單獨向郭寧奏報的,至就有十人。完斜烈只是其中之一罷了。

定海軍此番南下兵,前提條件便是開封朝廷悍然出兵與宋國戰,而開封朝廷的諸多兵馬向,全都在定海軍的掌握之下,便得益於其中數人報還的信息。

站在這個角度看來,完斜烈只是諸多真降人中的一個。

驅散七千之兵的舉措或許很顯勇氣,但他的兄弟完陳和尚在臨蔡關與定海軍拼死鏖戰,打得激烈至極,誰又能保證,他沒有一點兩頭下注的私心呢?

何況,郭寧敢於率部直開封,便是因爲他對自家部屬的戰鬥力有著絕對的信心,認爲足以靠這兩千鐵騎掌控局面。以他的富經驗判斷,也不認爲真人能在城裡調出敢打仗的銳。

真人但凡有些可用之兵,早就用了,等不到定海軍兵臨城下的時候。此時才用的,就本是無用之人,那七千人來就來了,沒什麼值得害怕的。

策馬奔馳了一陣,漸漸遠離完斜烈和他收攏的真降兵。

郭寧這才問道:“你們是想,完斜烈立了如此大功,又很是展現了自家的剛勇,我爲什麼不厚加,對麼?”

“咳咳,是。”

“我們和真人、契丹人,還有蒙古人,都打過很多道了,該知道這些人……我是說沒讀過漢家經書史籍的那些……都唯知武力,畏威而不懷德。對他們和善,只會讓他們多出不必要的想法,將來遲早要出子。尤其是真人,縱然衰微了,心氣卻高,非得殺得他們膽寒,打得他們痛到骨子裡,驅使他們如鷹犬、如走狗,到那時候再賞賜一點好,他們纔會拿的心安理得,纔會放心!”

Advertisement

有機靈的侍從想了想,恍然道:“便如咱們在東北地的治理,非得將那些胡裡改人視爲化外卑賤之人,要他們通過爲軍府服役,才能贏得戶籍和軍戶的地位,他們纔會視之如珍寶,人人得到。否則,是一味懷,給錢給糧,待之如赤子,那些野人覺不出好來,只會更加驕縱。”

郭寧邊這些侍從,大部分都會陸續放出去任職。他們在侍從任上,眼界比平日要開闊許多,聰明人便能漸漸悟出一些不能明說的道理,懂了這些道理,就更有益於日後外放任職。

郭寧看了一眼這個侍從,微微頷首。

邊上一名侍從順著郭寧的思路盤算一陣,忽然問道:“對真人的員該這麼辦,對開封朝廷的小皇帝呢?還有那些……”

郭寧恍若不聞,自顧馳馬向前。

後方好幾名侍從全都以目投視問話之人,眼神中帶著責怪,彷彿在罵他愚蠢。

那侍從先是愕然,隨即想到了其中關鍵,頓時懊惱不已,大大地後悔多

一行人策馬奔馳的時候,開封朝廷的皇帝,大金國的遂王完守緒邊,已經沒了人。

邊最後幾個親衛,曾試圖結小陣阻截來敵。怎奈那些敵人兇惡如鬼,手持刀劍便殺,親衛們沒堅持幾個回合,便一個接一個的橫就地。

田琢也死了。

此前皇帝然發問,敵人卻本不理會,只是不斷向前。田琢拼著自己的力氣,把皇帝拉扯到後,然後向前喝問:“你們要什麼?錢財?還是功勳?要錢財,我這裡有!要功勳,我這裡也有!好爾等得知,我乃……”

他這樣的文臣,這時候也只能試圖一逞口舌之利了。可惜衝殺來的敵人依然不理會。

Advertisement

一個半邊臉頰被灼到焦爛的士卒毫不遲疑地按倒田琢,然後用膝蓋頂住他的口。如此一來,這位曾經一力支撐起開封朝廷的有能漢臣,全然無法呼吸了,更不要說講話。

田琢拼命掙扎著,用力鼓起膛。但他是書生,而頂在前的膝蓋帶著巨大力。

他每次都只能呼氣而沒法吸氣,於是裡發不出聲音,就連掙扎的力氣也很快減弱。那士卒確認田琢的作放緩,然後調轉手裡的直刀,勐地一刺。

噗嗤一聲輕響,刀鋒自上而下貫了田琢的膛。

守緒在那士卒住田琢的時候,就拔足奔來,試圖解救這位亦師亦友的良臣。但他養尊優很久,作慢了,跑到跟前,只看到田琢的膛汩汩地往外淌

田琢在這時候,仍然側過臉,看著完守緒,急切地張著,像是要說什麼。

那名定海軍士卒持刀刺田琢的口以後,擡過田琢的,田琢卻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忽然探出手,抓住那士卒的

他的聲音很低弱:“那是大金國的皇帝!不能殺!放了他,以後你們才能繼續有軍功!否則,鳥盡弓藏,兔死狗烹!”

說到最後幾個字,大量的鮮涌進了他的肺,又從他的裡噴出來。

他的孔忽然放大,開合的也不再了。

“這是大金國的宰執!你們就這麼殺了他?你們該留他一條命的!”完守緒有些絕地吼道:“你們想要什麼,他都可以給!……我也可以給!”

或許在定海軍眼裡,開封朝廷裡的,全都是叛逆,而且還沒什麼價值可言吧。哪怕開封朝廷的宰執也是一樣。

守緒記得田琢的許多事蹟。

Advertisement

比如當年得到徒單鎰的指示後,田琢暗中奔走,推進遂王逃離中都的計劃;又比如完守緒一行人輕騎簡從抵達開封以後,是田琢設計奪權,使遂王在最短時間裡控制了南京路。

再之後,那些勸課農桑、舉薦人才的事蹟,更比比皆是了。

如果開封朝廷能夠長期存在下去,過程中田琢的許多事蹟可以寫在史書上,讓後世之人讚歎田琢的才能,將他與漢唐時的中興名臣相比。

但現在,開封朝廷已經走向末路,沒人在乎開封朝廷的員如何,田琢的才能也就只能發揮到這裡了。

守緒也是如此。

他有大志,有與之匹配的才能。在獨立掌控開封政權以後,他一則民,一則養兵,試圖對治政公平,對外積極進取,甚至還試著竭力彌合漢兒文臣和真軍將的矛盾,將雙方的力量重新融爲一

可他的努力也只能發揮到這裡。

該做的,他全都做了,什麼也沒有做錯。只不過,那個周國公郭寧更強,作也更快。以至於開封朝廷從建立到失敗,連三年時間都不到!

守緒心中不斷哀嘆,如果能給我十年,不,哪怕五年,開封朝廷至能從南朝奪取足夠的利益……早前朝中重臣私下商議,還打算奪取蜀以爲退路。畢竟開封之兵縱然較定海軍不如,較南則制之有餘力!這完全是可行的!

可惜到了現在,再盤算什麼都沒必要了。

守緒從沒上過戰場,但此時此刻,傻子也能看懂這些將士的眼神。

他們的眼中除了冰冷的殺意,還混雜著從火場中突出的暴躁,還有失去許多同伴的狂怒。

他們就是來屠殺的。

此時不提朱雀門周圍的廝殺,奧屯斡裡卜和完阿排所部潰散的消息,還從其餘城門傳城,甚至傳了皇城。

其實皇帝早曾嚴令負責守城的軍將,要他們隔絕外,絕不使消息通。但奧屯斡裡卜和完阿排所部一走,負責留守的兵力全不可靠,城外失敗的消息傳城裡,速度簡直快如閃電。

這消息抵達城門,守軍棄械潰散;抵達軍營,軍卒轟然而走;抵達諸多宅邸,宅邸衆人哭喊之聲震天地,趕著車馬直奔北面、西面的城門。

抵達皇宮以後……

皇帝回頭看看,只見皇宮所在的方向火熊熊,眼看火勢都要超過南薰門大街沿線了。

那些海陵王興建的高大樓宇之間,還有人像沒頭蒼蠅一樣跑,有人狂喊著從高跳下來。

也有人聚集在一起,撕扯著樓宇間代表大金的五日旗,將之投擲落地。其中被好些人簇擁著的,是個著鎧甲的軍將,說不定便是侍衛親軍首領完九住。

他或許是想要做點什麼,表示向定海軍投降的誠意。

很好,很聰明。

可完守緒明白,定海軍政權不需要開封城裡這些真人。就在今日,所有人,至是大部分人死定了。

守緒轉回頭的時候,那個殺死田琢的士卒站到了他面前,提著刀要砍,又有些猶豫。

在他的認知裡,中都朝廷纔是大金國的正統,而定海軍的改朝換代,也如箭在弦上。但眼前這有些圓胖的青年,畢竟曾經掌控半壁江山,是大多數真人承認的大金皇帝。

就算這士卒殺氣沖天,視人命如草,皇帝始終是皇帝,是尊貴到無以復加的大人,而他只不過是個小卒罷了。

他剛一遲疑,後頭李霆大罵:“蠢才,傻愣著幹什麼?不敢殺人就閃開!這份功勞活該是李爺爺的啦!”

李霆治軍是有一套的,一方面他心狠手辣,軍法森嚴;另一方面,他和部屬之間又有些特殊的默契,有子上行下效的氣。這句話一出,便如號令,好些人獰笑起來,有人嚷著:“咱們節帥又要搶功了!兄弟們趕手啊!”

瞬間十數人爭先恐後上來,搶在最前的人一把抓住了完守緒。

守緒本以爲,自己哪怕到了最後關頭,也能維持著平靜姿態,不失帝王風範。可是他終究年輕,也安富貴慣了,當他被揪住以後,疼痛帶來的狂緒立刻倒了一切,那種平靜忽然就消失不見。

猜你喜歡

分享

複製如下連結,分享給好友、附近的人、Facebook的朋友吧!
複製鏈接

問題反饋

反饋類型
正在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