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放聽楊儀問起這個，才道：“我和你說了，你必定會笑，你猜怎樣，是楊三也學你一樣扮了男裝，跟楊二爺去找我，無意中說起來的。”

　楊儀雖然清楚楊甯絕不是“無意”說出，但聽薛放并未瞞此事，不知為何心竟好轉了不。

　本來想再詳問照縣的事，可居然道：“三姑娘扮了男裝？想必是很好看。”

　薛放聽見“好看”兩個字，笑：“那倒沒覺著，可只要留點神的，立刻就能瞧出來是個孩兒，所以我說他們胡鬧，要不是有楊二爺跟著，只怕都出不去那酒樓。”

　“為什麼出不去？”

　薛放道：“這都不懂？那里可都是些醉醺醺的渾漢，隨便哪個拉扯住了，便是大禍。”

　楊儀這才反應過來，倒是后悔自己貿然發問，想了想：“三姑娘也是為見你才這樣的。一片苦心。”

　薛放疑道：“什麼苦心？不過是自己變著法兒玩鬧罷了，但凡能干些正經事，我也不說什麼。”

　說到這里，薛放忽然猶豫：“楊儀，你之前，邊也沒有人跟著，一直都是孤零零一個？”

　“母親去后，就只我一個人了，”楊儀回答，“到了蓉塘，才又撿了豆子。”

　薛放的心頭一陣輕：“你……你一個子，自己走過那麼多路，遇到也不知多事，你不怕？”

　當時在蓉塘跟初見，他還格外盤問過。

　那會兒以為是男人，雖然詫異，倒也罷了。

　畢竟再怎麼單薄文弱，是男子便自該有豪勇擔當，就如薛放那次訓斥的“別失了男兒的氣”等等話。

　誰知竟是個兒家，還是這樣病弱之。

　薛放簡直無法想象在遇到他之前，都經歷過什麼。

　楊儀低聲道：“怎麼會不怕，但……也只能如此，小心習慣著罷了。”

　似乎想起一件好笑的事：“比如有一次我錯過了宿頭，歇在山林子里，為怕有野，便爬到了一棵樹上，誰知半夜就被樹下狼豺的聲驚醒了……嚇得我以為將命喪于此，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過去，又覺著上涼涼的，以為是下雨，低頭看……你猜是什麼？”

　薛放不大敢猜，勉強問：“是什麼？”

　“是一條手臂這樣的蛇，”楊儀苦笑：“我以為它會咬我一口，或者直接纏住我，所以也沒，其實也是嚇傻了，外加子僵麻了，不得，誰知那蛇盯著我看了會兒，最后竟默默地游走了……后來我想，許是我在樹上吊了一宿，子跟都發涼，那蛇才沒理我的。又或者……”

　“或者怎樣？”

　用帶點笑意的聲音道：“或者那蛇覺著，這個人真真可憐，所以也懶得咬我啦。”

　薛放悚然而驚，靈魂出竅。

　若論起經歷，十七郎的那些生死遭遇，比楊儀所說的這些可離奇驚險多了。

　但楊儀跟他不一樣。

　就連楊甯有楊佑持陪著出去，他還覺著會出事，趕轟他們回府。

　可楊儀……竟一直都是一個人。

　薛放向著楊儀挪了挪。

　楊儀察覺：“干什麼？”

　薛放隔著被子握住的肩頭：“以后，別再這樣。”

　“什麼樣？”

　“別再一個人……”薛放才說了這半句，突然語塞，說這些有什麼用？也許最艱難的日子，自己一個人都撐過來了，他這會兒說這些，倒像是無用而虛偽的話。

　楊儀沒等到薛放的下半句話，卻見他張開手臂，將連人帶被子抱懷中。

　他抱的這樣，似乎要把捂到他心里去。

　“旅帥？”

　薛放“嗯”了聲。

　雖然他仿佛沒打算做別的，楊儀還是不安。

　靠在他肩頭，聽著他怦怦的心跳：“話……也說完了，你也該……”

　沒容說完，十七郎道：“我不走。”

　楊儀愕然。

　“你困了，你只管睡。我不想走。”薛放嘀咕，像是負氣，又像是下了決心：“我得守著你。”

　楊儀睜大了眼睛：“你……好好的怎麼了？”

　“沒怎麼。”薛放索把抱著，直接在床上臥倒了。

　楊儀嚇得一。

　頃刻，抬眸，著他近在咫尺的臉：“別鬧……旅帥，真不能胡鬧。”

　“誰跟你胡鬧了，又不是沒一塊睡過。”想起舊事，薛放湊近楊儀，額頭幾乎靠著的：“楊儀，我想陪著你。”

　楊儀心跳都要停了，低聲道：“不行。”

　薛放著呆呆惶的樣子，了：“你怕什麼？我又不干別的。”

　“什麼別的？”

　薛放結吞：“我知道你是怕像上回在永錫，這次不會了。”

　楊儀本沒想過這件事，猛地聽他提起，急忙掙扎起來：“不行，你趕走！”

　兩人之間力相差過于懸殊，非但沒掙扎出來，反而自己鬧出了汗，氣吁吁。

　憤憤：“你……再不走，我人了！”

　“行了行了，”薛放卻溫聲安：“好歹，看在我幫你趕貓兒的份上。”

　楊儀愣住，原來先前打架的那兩只貓，是他趕走的。

　“還‘姐姐’呢，你瞧你，倒也像是一只炸的小貓兒，”十七郎一手攬著楊儀，一手把因為掙扎而了的長發回去，順勢輕輕地扣住了他覬覦已久的后頸，用只有能聽見的聲音：“我只想守著姐姐，沒有狼蟲虎豹，不用擔驚怕……只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