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主，請留步！”盧公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李未央站住了腳步，轉，盧公快步而來。

“縣主，得饒人且饒人……”盧公見李未央面漠然，尋了一個臺階下，姿態放低。他是蔣家不流的兒子，向來不摻和蔣家的事，但李長樂畢竟是他的表姐，雖然他們從小不親近，但不能否認，每次看到李長樂那張漂亮的面孔，連他都不住心跳加速，只要是男人，大概沒有一個會拒絕這樣的面孔，然而，那麼一張臉，竟然眼睜睜的在他們面前被毀掉了，他作為一個旁觀者尚且不了，更何況李長樂呢，沒有當場發瘋，已經是個奇跡了，李未央剛才的行為，恐怕是將李長樂刺激的要發瘋了。

“盧公好像很關心大姐……”李未央聲音微沉，眉梢微翹的眼睛流出一寒涼，“怎麼，你與我大姐，是舊識嗎？”

李未央此人太過多疑，蔣五不悚然，覺到自己後背一陣冰涼。蔣家素來護短，很難忍一只本該微不足道的螞蚱毀了他們心呵護的花，不知道祖母知道李長樂毀容之後，會是個什麼反應，蔣五心中不由忐忑，想起蔣四臨行前代自己的事，他登時頭皮發麻。

“我……我只是看到大小姐變這副模樣，於心不忍。”

李未央的眼睛，對上了他的臉，那眼神，帶著一審視。蔣五心頭更覺得忐忑，不知道對方是否看穿了自己。

“既然有心，那就好好幫大姐治病吧。”李未央眉眼微揚，冷冽道，“其他的事，我勸你不要管。”

蔣五強迫自己定下心神，沉下臉道：“縣主，你就是這樣對待令弟的救命恩人嗎？”

李未央笑道：“關於你對舍弟的救命之恩，未央沒齒難忘，將來若有機會，我自當回報，只不過我心中尚且存疑還解答，盧公原本在京都行事，從來都是十分低調的，怎麼我家之事，你這樣關心牽掛，我大姐剛傷，你就上門了？”

蔣五被這樣嗆，也面浮怒：“你這是什麼話！我只是好心好意，看不得病人苦！”

滿口胡說八道，若是真的看不得病人苦，盧公早該到行醫治病，而不是在這裡與閑磕牙。李未央冷笑一聲，眉眼卻因為含怒更加明閃人：“但願如此吧！”說罷，帶著丫頭揚長而去。

蔣五氣個半死，卻不敢再多問什麼，後面的丫頭小聲道：“盧大夫，我家大小姐要請您進去。”

蔣五咬牙切齒，李長樂那個鬼樣子，肯定要鬧個天翻地覆，蔣四倒是逃了，丟下自己在這裡苦，真是活罪。不管蔣五如何生氣惱怒，都不得不回到屋子裡，去面對暴烈的李長樂和那張可怕的面孔，而且他必須閉，不管李長樂怎麼追問的臉什麼時候好，他都得和悅的告訴再過一段時間就好，否則只怕李長樂會徹底瘋掉。

老夫人原本擔心李長樂的事傳揚出去，可是蔣四回去後，蔣家卻是一片死氣沉沉的靜寂，在這樣詭異的靜寂中，老夫人察覺到了一不同尋常。或許，蔣家人是在暗中謀劃著什麼，就在這樣古怪的平靜中，日子不斷地流逝著。

春日午後的正熱，過樹影落在白冰紗綃的窗紗上，帶來一層金的芒，白芷和墨竹正坐在走廊下的小凳上邊說話邊做針線。不遠南邊轉角緩步行來一位婦人，後還跟著兩個小丫頭。待們走近了，那領頭的媽媽笑道：“三小姐可在麼。”

白芷起，不慌不忙地給行禮道：“羅媽媽怎麼來了？三小姐還在歇午覺呢。”

羅媽媽笑了笑，李未央屋子裡管理的很嚴格，尋常小姐午睡，丫頭們便都跟著科打諢，可每次來，哪怕李未央不在的時候，這院子裡的丫頭都是在門口守著的，從來沒有懶的時候。

屋外的靜驚醒了屋中的人，白芷給墨竹使了個眼，向羅媽媽略略欠，就轉掀開簾子進去了。屋子裡素的菱花帳已經勾起，剛剛經過午睡，李未央目若深井，卻了往日裡的冰寒之氣，面容看起來和了許多，反倒帶了兩分說不出的，的眼睛眨了眨，笑道：“誰在外頭？”

白芷趕取了裳過來：“小姐，羅媽媽來了，墨竹正在外頭迎著呢。”

李未央微微一笑，由著白芷服侍著穿好了裳，就見趙月端著溫水進來。

“小姐總是睡不踏實，這麼容易就被驚醒了。”趙月笑道。

李未央搖了搖頭，道：“不過是淺眠，哪兒就有這麼困了。”

白芷手中作輕巧麻利，不多時已經服侍李未央梳洗好了。

“羅媽媽還在外頭等著嗎？”李未央輕聲問道，“請進來吧。”

白芷抿一笑，垂頭道：“是。”

羅媽媽快步走進來，看到李未央便笑著行禮道：“三小姐，老太太吩咐我趕著過來請您去一趟。”

“現在？”李未央看了一眼羅媽媽，道，“有什麼事嗎？”

羅媽媽笑道：“是孫將軍家的夫人來作客，據說孫小姐也要來，和您是早就識得的，所以老夫人特意請三小姐陪著。”

孫將軍？李未央立刻聯想到了這位將軍端方的容貌，說起來，孫將軍的大哥和蔣月蘭的父親還頗有淵源，曾經是同袍戰友，可惜，大孫將軍死的早，皇帝恤，特許小孫將軍承襲了軍銜，他和蔣月蘭之父走的還是一如既往的很近。而孫小姐，李未央卻是曾經見過的，就是那位在皇家狩獵中英姿颯爽的將門千金。這兩個月來，不名門夫人都來拜訪過李家，明面上是來看老夫人，實際上是來看看蔣月蘭這位新夫人才對。蔣月蘭知道這個圈子的夫人們是在考驗，便都熱地接待，大方的結，倒是贏得了不的贊譽，所以今天孫夫人帶著小姐來拜訪，到也沒什麼奇怪的。

孫小姐生得明眸皓齒，大方得，一看到李未央，便笑著迎了上來：“縣主！”

“我未央就好！”李未央很喜歡這個英姿颯爽的將門虎，當下並不見外地道。

孫小姐臉上的笑容更深了，旁邊的孫夫人和孫小姐有三分的相似，可是形卻十分的高大，眉眼已經有了深深的皺紋，李未央先上去給孫夫人行禮，孫夫人趕擺手，笑道：“不敢不敢。”的品級不過是個三品淑人，怎麼也比不上李未央這個二品縣主，自然是不好讓李未央給行禮，可李未央卻算是的晚輩，非要行禮，也是見得十分的謙遜了，所以看著李未央，便有了幾分的喜。

蔣月蘭笑著和孫夫人寒暄，孫沿君不耐煩，拉著李未央到了一邊去，小聲道：“我早就想來找你玩了，我娘說你母親去世，實在不適合上門來打擾。”

李未央笑了笑，同樣低聲道：“下次你要來，直接給我發帖子就好。”

孫沿君很高興，人和人的喜歡都是相互的，李未央對很熱，而且是發自真心的熱，看得出來，不自覺就親近了三分，悄悄道：“你這個新母親，還是很不錯的，能說會道又聰明能幹，現在人家到都在誇贊呢！”

李未央看了一眼那邊笑容滿面的蔣月蘭，笑道：“是啊，母親的確是個很聰明的人，老夫人也很喜歡呢。”

孫沿君是個想什麼就說什麼的人，的聲音更低了，道：“不過你也要小心點，我聽人家說後娘都不好惹呢！上次史劉大人家也娶了個新婦，嫁進來沒兩年就把劉家的四個兒全都嫁了出去，而且全是按著的心意遠嫁的，那四個劉小姐又哭又求的，最後有一個是被綁著上花轎的呢！簡直害得劉大人了京都的笑柄，不過他十分畏懼那新婦，竟是一句話都不敢說呢！好在你不怕，你是縣主，倒是不敢的。”

李未央有點哭笑不得，跟人拐著彎兒說話習慣了，陡然聽到人家推心置腹還有點不習慣。尤其沒想到，孫家本該和蔣家走得很近，可是孫沿君卻對蔣月蘭不太冒，還是發自肺腑的不喜歡。孫沿君又接著道：“我娘今天要來，我本來還不準備過來，要不是為了看你，我還不如在家呆著呢！最不喜歡看那些假笑了。”

李未央深以為然，口中卻道：“孫夫人只有你這一個兒，所以疼十分，你個直接沒關系，但這些話在外人跟前可不能說。”

孫沿君便只是笑：“我並不傻，當然知道不能說，尤其是那些假笑的。”說著說著，臉上就有了點憂，“不過，有時候我真恨自己不是個男人，不能給我娘爭口氣，你不知道，我之前有三個哥哥，結果全都夭折了，我娘又不是不想生兒子，可我祖母就是著我爹納妾，那個老太婆，真是一點道理都不講！”

孫沿君說著，眼圈不由有點紅了。

李未央驚訝地看著：“難道孫將軍家中從前沒有妾嗎？”這還真是罕見。

孫沿君點點頭，道：“當初祖母偏疼長子，再加上我爹爹還是庶出的，給了幾個錢就打發我爹爹出去了，爹當時剛剛和娘親，又心高氣傲的，不肯接我娘娘家人的接濟，所以日子過得的。當時哪怕有一條魚，我娘也是把最好的魚肚子端給他，平日裡省得很，連個丫頭都舍不得用，還要在娘家人面前裝出過的很好的樣子，那時候若非環境惡劣，我三個哥哥也不會相繼夭折了。所以我爹答應過娘，縱然將來富貴了，他也絕不會納妾的。”

李未央很吃驚，看了一眼那邊臉上笑容和氣的孫夫人，不由心想，貧賤夫妻未必沒有好，至建立了深厚的，只不過這誓言未必靠得住……

孫沿君見李未央沒有像其他人一樣表現出異樣，便接著道：“可是我們回來以後，一切都變了，爹爹承襲了軍銜，我祖母就開始挑三揀四的，說我娘是生不出蛋的老母，最是個沒用的，還特意挑選了兩個妾送給他。爹爹剛開始還遵守著對我娘的諾言，誰知道一個月前，那兩個妾的肚子都大了……我娘跟他大鬧了一場，心裡難，所以我才說讓出來走走……”

李未央聽著，不由歎了口氣，道：“想不到孫夫人子也是剛烈，只是有些事，並非人力可以扭轉的。”

而另外一邊，蔣月蘭也在勸孫夫人，不過話題卻是，你應該把庶子好好教養，將來也是你的榮耀，這話傳到孫沿君的耳朵裡，越發的難，忍不住悄聲道：“什麼榮耀！那榮耀我們才不稀罕！”

李未央向輕輕搖了搖頭，道：“可是我看孫夫人已經妥協了。”

孫沿君看了孫夫人一眼，顯然也很泄氣：“是啊，我娘雖然表面很強，骨子裡還是的，也覺得沒能再生個兒子對不起我爹，可這怎麼能怪呢？又不是生不出來，自己夭折了三個孩子，也不想想都應該怪誰？！”

李未央笑了笑，拍了拍孫沿君的手，道：“若是不能接，便勸孫夫人和離吧。”

這話說出來，孫沿君卻用看怪一樣的眼神看著李未央。

李未央心頭一，知道對方不能接，便歎了口氣，面上微笑道：“開個玩笑罷了。”

孫沿君卻低下頭，認真思考了一番，道：“其實這也是個好路子，現在那兩個妾仗著肚子裡有貨，半點不把我娘放在眼裡，爹爹表面對娘敬重，實際上心早就到了未來兒子上去了，與其在家裡氣，不如讓我娘和離，未央，你比我聰明，也比我有決斷，原先我還想著我嫁人之後把我娘也帶走，可是我娘卻說我傻，哪兒有小姐出嫁帶著陪嫁老娘的呢？！”孫沿君許是見過貧窮，上半點沒有小姐的酸氣，甚至言談之中還頗有點男子的利落。李未央笑著搖頭道：“和離哪兒有那麼容易，你娘子剛強，若是早已決心不跟孫將軍過下去了，不用你說半句話也會走的，可你看看，現在仍舊履行著孫夫人的義務，在外面際應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