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東宮里的那場婚禮，也在同時有條不紊地進行，禮后，夜深沉，殿宇重重，蕭列獨自立在承殿的殿階之前，遙城北那片漆黑夜空，影被月華在地上拖出一道長長的暗影。

干爹今夜去了衛國公府吃喜酒，崔銀水遠遠立在角落里，著殿前那個一不的背影，不敢一口大氣。

皇城北的安定門，于深夜時分，發出一陣沉悶的開啟之聲，一人坐于馬上，前后隨扈伴駕，出了城門，朝著北向而去，影很快便消失在了濃重的夜之中。

今日太子大婚，皇家慈恩寺在白天也做了一場賀順法事，此刻，和尚從夢中被驚醒，看著一個全沒于黑斗篷的神男子，獨自進了天禧元后當年最后留居的那方禪院。

院門閉合，那男子的影消失在了門后，停立于昏暗的禪院殘道，良久，影一不。

今夜皇城，鐘樂嘉慶，此間耳畔，卻只有夜風吹過墻頭荒草發出的窸窣之聲。

更深宵重，老樹昏影，他影終于了一，一步步地行到了那間靜室之前，出手，慢慢地推開門戶。

裴家這一年，也沒有來過人了。

伴隨著輕微的“吱呀”一聲，一淡淡的霾塵之味，撲了他的鼻息，鉆他的肺腑。

“阿璟，我回了。”

“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也就只有這樣了。你恨我吧？”

黑暗中，他站定，喃喃地道，眼眶微微發熱，閉目，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

人已去，香亦散。

空氣里，再也聞不到那曾令他魂牽夢縈的一縷猗猗蘭息了。

……

衛國公府。

裴右安大婚，新房設在裴老夫人所居北院側旁相連的一院落，三間正房，兩側兩廂，除臥室，還有起居、書房，坐北朝南，格局方正，老夫人定了，也就布置了出來。

嘉芙今晚一直蓋著蓋頭，像個木偶似的，被人牽著下轎，行禮，拜堂，終于完畢，這會兒手里又被塞了一條紅緞，知那頭就是裴右安，不住心如鹿撞，像做夢般的，暈暈乎乎地被帶進了房，坐到床沿上，低頭等著裴右安來揭自己的蓋頭。

滿屋子都是鬧房的婦人們的笑聲。除了裴家宗親，還有兩個公夫人，五六個侯伯夫人，不是從前頻繁往來的人，就是沾親帶故。或許是頭上珠冠和上禮服太過沉重，十幾斤下來，一個晚上到現在，嘉芙脖子肩膀都要酸了，又或許是張不安，聽到喜娘念著吉利話，人們起哄，催裴右安快揭蓋頭，等不及要看新婦了，嘉芙整個人張的仿佛快要暈厥了，那張蓋頭卻遲遲沒。

就在頭昏腦漲，呼吸不暢之時，忽然，面龐一縷輕風掠過，眼前一亮，嘉芙呼吸一停，下意識地抬眼，視線便撞到了一雙正俯視著自己的男子的眼睛。

今夜這屋子里，只有他這一個男子。

著了纁紅華服，腰束玉帶的裴右安。

嘉芙已經一年多沒見他了，只在印象中，一遍遍地描繪他的風霽月，卻從沒想象過他今夜這般的模樣。古老的吉，莊重的華服，將他烘托的分外英俊，睜大一雙眼睛，仰著面前這個好看的令一時失神的男子，直到耳畔傳來婦人們的驚嘆聲，方回過神來，臉一紅，急忙垂下眼睛，微微低頭，再不敢看他了。

幸好面頰上胭脂的厚，但玉白耳垂和一段在領外的脖頸，也已是輕染酡紅。倒正好應和了新嫁娘的，惹來近旁圍觀婦人們的競相夸贊。

新婦確實是，當的起再多的夸贊。

裴右安目微，瞥了垂睫不的模樣，順了喜娘的指揮，面帶笑容，和并肩而坐。撒帳，吃湯圓，喝合巹酒。

嘉芙小心翼翼，在歡聲笑語和無數雙目的注視之下，哪怕是一兒頭發兒，都沒再出錯兒，只按照預先被教過的，一步步地完了整個過程。

喝了合巹酒，今夜這個婚禮，算是快要完了，只剩最后一步，房。

自然了，這是新夫婦兩個人的私之事。

此刻還早，外面賓客眾多，裴右安喝完合巹酒，看了始終低著頭的嘉芙一眼，放下杯，從床沿站起，對著意猶未盡還要繼續拿新人打趣的婦人們笑道：“今日乏了。眾位嬸子伯母，看在我的面上，都出屋吧，若還沒盡興，我去給嬸子伯母們多敬幾杯，如何？”

安遠侯夫人笑道：“走吧走吧，還沒怎麼鬧，佑安就心疼新媳婦了。今日他是新郎兒，也不好拂了他面子，我們這些老妖們，還是識相些好，免得下回串門不讓人進！”

嘻嘻哈哈笑聲之中，婦人們終于魚貫出了新房。

裴右安轉頭，對嘉芙低聲道：“你先歇了吧，不必等我。我還有客要應酬。”說完也出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