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無所謂
劉麗金坐在椅子上,繃著一張臉生悶氣,郁蔓蔓則低頭忙著整理今天買的東西,就沒工夫看誰臉。
「爺爺,給你買的鈣片,你記得每天吃一片啊,還有這個靈芝切片,提高老年人免疫力的,你泡茶喝。」
「怎麼又給我買這些東西,浪費錢,我又不是小孩子,整天給我補鈣,還能再讓我長高個兒?」
「爺爺!」郁蔓蔓啼笑皆非,「爺爺,老年人不補鈣,容易骨質疏鬆。」
「什麼疏鬆,人老了骨頭糠了,不頂用了,再補鈣他也是糠,還能返老還?」
「……」郁蔓蔓決定還是別跟他講道理了,「反正我買都買來了,你記得吃就行了。」
看著他們祖孫倆旁若無人地說笑,劉麗金臉一扭,更來氣了。老爺子對大兒媳婦這張臉大概也免疫了,也只當沒看見。
郁富則咳嗽了一聲,開口說:「蔓蔓,菡菡惹你生氣了吧?還小,你當姐姐的,別跟一般見識。」
「我沒跟一般見識。又找你們告啥狀了?」
劉麗金說:「蔓蔓,菡菡年紀小不懂事,要啥事不對,你該說說,你也知道家裡困難,都跟你說過的,讓你供上大學,你當姐姐的,你可不能不管呀。」
「媽,菡菡都大一了,我也是為了好,你說菡菡年紀小,我讀大一的時候,就自己勤工儉學賺生活費了,可沒跟別人要錢。大三以後,我連學費都是自己打工掙來的。菡菡現在一個月給一千五的生活費還不夠,隔三岔五還跟我要,你說這不是害了嗎,往後自己也鍛煉鍛煉,自己打工掙生活費吧,這還不是為了好。」
郁蔓蔓說著沖郁富笑道:「爸,你說是不是呀?我記得當時你還跟我說呢,你說國的年輕人十八歲就獨立,就不能靠父母養活了,要培養我獨立,現在我打算也這麼培養菡菡,你看我就要結婚了,手裡也沒攢下什麼錢,往後我可就不管的生活費了。」
郁富憋了半天沒說話。劉麗金接了一句:「此一時彼一時,現在價高,學校裡花銷大。」
「是呀。」郁蔓蔓點點頭,「我花銷也大。」
「你這什麼話?」劉麗金氣得道,「要結婚了,翅膀了,你就想不管你弟弟妹妹了是吧?」
「媽!」郁蔓蔓抬頭,很認真的表,「媽你怎麼突然就生氣了,我哪兒說錯了嗎?話說回來,爸媽你們倆做了這麼多年的小五金生意,房子也早就買了,家裡還一直說困難,我琢磨也沒別的太大花銷呀。」
爺爺在一旁聽他們說了半天,大約是聽明白了,老爺子素來是最反對花錢的,不高興地了一句說:「我看蔓蔓說的對,菡菡都十九歲了,一個月一千五還不夠,整天還跟姐要錢,這樣花錢還了得?掙錢又不是紅薯葉子,一抓一大把,隨便花。」
郁民說:「爸,菡菡小孩子不懂事,回頭我再說。」
「我跟你說蔓蔓,你答應過的,供你弟弟妹妹上大學,你是不是打算著結了婚就不給了?」劉麗金越說嗓門越高,嚷嚷道:「你是不是這麼打算的?結了婚你就只顧你自己的小家了是吧?你就不想幫著家裡了?你可別當個白眼狼。」
郁蔓蔓看看劉麗金,這個養母,一直還是這個子,不就來聲俱厲這一套,一言不合就跟你吼上了。要說也就這本事了,必殺技就是喝罵吼人,這麼多年也沒提高技能。
嘖了一聲,笑笑說:「媽,你這話從哪裡說起的?這不正再說菡菡花錢的事嗎?」
劉麗金臉難看,眼睛一瞪就打算發飆,郁富忙給使了個眼,轉過臉來,努力做出和悅的樣子說:「蔓蔓呀,先不說菡菡了。你看,你這婚期都定了,家裡也該準備準備,你婆家那邊,也都準備好了吧?」
「差不多了。」
「那彩禮,啥時候給呀?」
郁蔓蔓拿出手機翻了翻,一時沒說話,郁富等得不耐,忙說:「蔓蔓,這事你得催著點,可不能馬虎,眼看著婚期都近了,彩禮趕給了,也免得影響你們結婚辦喜事。」
「爸,是不是彩禮達不到你們的要求,你們拿不到錢,就不許我結婚出嫁呀?」
郁蔓蔓問得一本正經,郁富張張,臉多有些尷尬。
劉麗金搶著說:「這什麼話?誰家嫁兒還能不要彩禮?那不是讓人笑話嗎。誰家兒白養了?不多要點彩禮,人家就該笑話這家兒是便宜貨,上趕著不值錢,婆家省了錢還要輕看你。」
「行啊,那我再問問他們家。」郁蔓蔓也不跟爭執,溫溫吞吞回了一句,便自顧自整理買來的一大堆東西,老半天不再言語。
重生前,病倒的時候,就是正在為彩禮而鬧得心力瘁吧?養父母開口二十萬,幾番談判,後來降到十五萬。
趙家那邊倒是答應給了,但要求這些錢必須給帶回去做回禮。並且說為了防止養父母扣留這十五萬,不能給現金,只給一張銀行卡,卡可以給保管,但不給碼,碼由賈芳和趙自晨掌握。賈芳說,婚禮後自然會把這錢給小夫妻。
養父母自然不答應,劉麗金指著大罵白眼狼。
郁蔓蔓不言不語,屋裡一時就沉默下來。爺爺著郁民說:「老大啊,你們兩個,別顧著要彩禮。蔓蔓是你們的兒,這幾年也沒補家裡,你們是不是也得給蔓蔓準備點嫁妝?」
郁富一窒,沒吭聲,劉麗金在一旁怪氣地說:「爸,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要養大三個孩子,負擔重,家裡實在困難。旭飛和菡菡大學都還沒上完呢,都眼睜睜等著花錢,哪來的錢陪嫁呀,我們也是沒法子。蔓蔓從小就懂事,肯定都能理解的。」
郁蔓蔓心裡呵呵了一聲,懶得再在這屋子裡待下去了,看著劉麗金那張臉不舒服,索站起來說:「爸媽,你倆是不是要留下吃了晚飯再走?那媽你去幫我燒火,煮點粥吃吧,家裡沒有煤氣了得用土灶煮。咱倆都在家,總不好爺爺和爸下廚做飯。鄉下這時節也沒別的菜炒,你燒火煮粥,我去炒一點辣椒鹹菜什麼的。」
劉麗金現在自詡「城裡人」,一年也不回來鄉下老家幾次,來了最怕進廚房燒火,嫌這嫌那的。
果然,一聽郁蔓蔓做飯,還得燒土灶,立刻一臉藏不住的嫌棄表,瞟了郁富一眼說:「他爸,你不是說回城還有事的嗎?現在走不走?」
「啊?啊,對對,回去還有事。」
於是兩口子趕找了個借口走了,郁蔓蔓送到門口,看著郁富和劉麗金鑽進他們開來的小麵包車。
「蔓蔓,彩禮的事你催著點啊,這是咱家的面子,可不能人笑話了。」郁富從車窗探出頭來,最後囑咐了郁蔓蔓一句,麵包車匆匆開走了。
郁蔓蔓撇撇,笑嘻嘻挽著爺爺回屋去。
「爺爺,咱今晚吃點兒什麼?煮個紅薯粥,還是搟麵條?」說著高興地一拍手,「哈,做個海鮮疙瘩湯吧,晚上吃滋潤。我今天在超市買了一包很大的蝦仁,可惜家裡沒有蛤蜊了,改天得上街買點兒。」
記得原先做疙瘩湯,放的是蛤蜊。
「你這丫頭,倒是個心大的。」爺爺拍拍的手安,「蔓蔓,爺爺老不中用了,沒錢給你辦嫁妝。我悄悄跟你說啊,你可別讓你爸你二叔他們知道,你當年箱底的嫁妝,還有四塊洋錢呢,兩塊袁大頭,兩塊龍洋,我還收著呢,都留給你做嫁妝,其實也不值幾個錢,給你當個紀念。」
「爺爺,先放你那兒吧,你幫我收著。」
郁蔓蔓心裡一陣發暖,這個世界上,終究還是有人對好的。不貪心,有爺爺,有陶藍這樣的發小,包括陶越,這就夠了,別的人,無所謂。
回到屋裡,一邊用手機給自己放了個喜歡的歌,一邊快手快腳做了一鍋疙瘩湯。
缺了蛤蜊,便只用蝦仁,配上切丁的火腸、黃瓜,面疙瘩攪得小小的,還加了兩個打散的蛋,滴幾滴芝麻油,細鹽、蔥花、薑末和白胡椒調味,自己先拿勺子嘗了一口,呼,味道相當不錯!
「爺爺爺爺,你嘗嘗,絕對好吃,這要是再放點兒蛤蜊,簡直就完了。」
疙瘩湯剛出鍋,還熱著呢,老爺子就著碗沿,吸溜吸溜地試探著喝了一口,一邊呼著熱氣,一邊連連點頭:「嗯嗯,好吃。蔓蔓,你去看看華子吃了沒,沒吃喊他也來喝一碗,他一條,吃飯也不當回事。」
郁蔓蔓正有這個打算,別的不說,裡頭那蝦仁還是陶越付的賬呢。於是推開後窗,衝著陶越家的院子喊了一聲。
「華子哥,吃了沒?爺爺你呢。」
陶越答應一聲,很快開門出來,走到窗邊問:「蔓蔓,表爺我?」
「你晚飯吃了沒?爺爺你沒吃過來一起吃,我們家做了疙瘩湯。」
陶越撲哧笑了:「我正在猶豫上街吃還是泡麵呢,我看乾脆,往後到了飯點,我就先去你家轉轉,能蹭飯只管厚著臉皮蹭。」
「歡迎來蹭。我要是不在了,你每天能來蹭飯,爺爺跟前多個照應,我可就放心了呢。」
郁蔓蔓說溜了,可陶越就沒聽懂裡頭的意思,也不往那上頭想啊,只當說「不在了」是打算要走,便隨口問道:「你要回去了?打算哪天走?」
「沒啊,我回哪去?」郁蔓蔓一拍窗戶,「嗐,我就隨口一說,興許過一陣子出去旅遊散散心。別隔著窗戶說話了,圖涼快呢?你趕過來,疙瘩湯都該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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