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經以為自己想要的是兵權,是儲位,是座,可直到他擁有并失去了鹿隨隨,他才知道權勢和尊榮本填不滿他心底的空,上元夜中刀后,他趴在雪地上,有一剎那真的以為自己會死在那里,他發現自己本不關心誰會坐上皇位,也不關心神翼軍的虎符會落誰的手里,那些東西對他來說本就輕如鴻,抓在手里,也不過是因為抓不住更實在的東西。
將死的剎那,他腦海中一片澄明,只剩下一個憾——他這輩子恐怕再沒機會陪放河燈了。
桓明珪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輕輕嘆了口氣:“儲位爭起來不易,要讓出來更難,你多加小心。”
chuju兩人心照不宣,都沒有說破,桓煊道:“我明白。”
桓明珪又道:“雖說烈怕郎纏,但蕭泠不比別人,就算你追到河朔不想理你照樣不理。”
桓煊點點頭:“我知道。”
但他不去就山,山永遠不會來就他。
桓明珪點到即止,不再多言。
兩人一時無言,就在這時,門外有侍道:“殿下,蕭將軍……”
桓煊雙眼一亮,立即用手臂支撐著自己坐起來。
不等他高興多久,那侍接著道:“蕭將軍邊那位程公子遞了名刺進來求見。”
桓煊空歡喜一場,頓時拉長了臉:“他來做什麼。”
桓明珪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說不定要以相許報答你救命之恩呢。”
不等他說話,便揚聲道:“快請程公子進來。”
第103章
桓煊知道這堂兄向來看熱鬧不嫌事大, 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向屏風外道:“讓程公子去堂中稍待片刻。”
說罷向桓明珪道:“我這里有客人,就不留堂兄用午膳了。”
桓明珪看了眼窗外道:“眼下天還早, 我回去也閑著無事, 再陪你坐會兒解解悶,程公子我也不是第一回見了, 你們說你們的,不必見外。”
桓煊拿這種厚無恥的人沒什麼法子,又不能直接上手趕,生了一回悶氣, 便侍近來伺候他起床更。
他將養了兩旬,已經可以下地走兩步,但若非必要,大部分時間還是乖乖在床上趴著。
桓明珪故作驚訝:“噫, 怎麼見他還要特地梳妝打扮?”桓煊睨他一眼:“總不能蓬頭垢面地見人。”
其實齊王殿下好潔, 即便趴在床上養傷,也要人日日給他換寢, 兩日洗一次頭發,本算不得蓬頭垢面, 只是披散著頭發而已,便是這樣見蕭綏綏也沒什麼不妥。
但是見程徵不一樣。
于是他還是頂著桓明珪的嘲諷,換上見客的錦, 梳了發髻戴上玉冠, 對著鏡子看了看,雖然明顯蒼白消瘦了些,仍舊比那姓程的病秧子俊,這才放下心來, 讓侍扶著他向堂中走去。
桓明珪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跟著他一起去了堂中。
程徵見到齊王,心中暗暗驚訝,只見桓煊氣度沉著,步履閑逸,姿態端莊,除了臉上缺,幾乎看不出來有什麼異樣。
若非親眼看見過他背上那條猙獰的刀傷,他簡直要懷疑上元夜只是他做的一場噩夢。
愣怔間,齊王已經走到了他面前,向他微微頷首:“程公子不知有何見教?”
程徵這才回過神來,趕避席向兩人見禮,然后對桓煊道:“在下此番叨擾,一來是為了謝殿下救命之恩,二來也是向兩位道別。”
這回到桓煊詫異了:“蕭將軍還未啟程,怎麼程公子要提前離開京師麼?”
程徵道:“在下準備去揚州。”
桓明珪搶著道:“揚州風流淵藪,是個好地方。”
桓煊斜乜他一眼,對程徵道:“程公子不跟蕭將軍回河朔?”
程徵微赧:“在下打算四游歷兩年,再回長安考進士科舉。”
桓煊這下終于完全確定他是真的要離開綏綏了。
就憑這小媳婦死纏爛打的做派,絕不會是他主請去,那麼就是綏綏趕他走的了。
想到此,他不覺彎起角,隨即使勁下,假惺惺地蹙著眉道:“程公子在大將軍麾下定能有一番作為,著實可惜。”
話鋒一轉道:“不過程公子學富五車,朝為必定大有可為,小王預祝程公子兩年后金榜題名。”
程徵哪里看不出他心花怒放,但事到如今他已生不出什麼妒忌之心,只有些許無奈和惆悵。
若他不曾連累齊王傷,蕭泠會不會毫不猶豫地讓他離開?
雖然奉違是不小的過錯,但會不會再給他一次機會?
然而那一晚若非遇到齊王,他早已命喪當場,所有假設都已沒了意義。
如此一想,他便也釋然了,恭恭敬敬地一禮:“借殿下吉言。”
桓煊來侍,低聲代了幾句,不多時,那侍捧了個匣子來,揭開蓋子,卻是滿滿一匣子金錠。
“這是孤一點心意,為程公子作盤纏之費,”桓煊道,“請程公子笑納。”
程徵不覺啞然失笑;“殿下救命之恩,在下骨碎不能報,怎麼能再收殿下的財帛?”
不等桓煊說什麼,桓明珪道:“程公子就收下吧,我們殿下不缺這些阿堵,你不收他還不心安。”
桓煊當著別人的面不好說什麼,只能狠狠地瞪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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