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黃昏,天漸暗。
一匹高大雄壯的戰馬緩緩行進在山間峽谷。
蹄鐵踩踏在山石上面,發出一連串的清脆聲響。
一位披鐵甲的大漢端坐馬背,腰得筆直,面冰冷漠然,不見一熱度。
在其左右還有兩個材同樣高大的親隨,各自懷抱著一只碩大的長條形木盒。
峽谷兩側崖壁森森,不時有冷的山風掠過,充滿了深秋季節萬肅殺的氣息。
騎士在一條緩緩流淌的小溪旁勒住韁繩,低頭注視著水中倒影的昏黃月亮。
沉默許久后忽然開口說道,“冷溪、涼秋、圓月,蒼莽山脈的風景倒是別有一番意境,孫道子你說是也不是?”
說完后,他緩緩抬頭,厚重頭盔下的眼睛莫名亮了起來。
就在此時,他看到了那個白白、窈窕纖細的子。
就像是月下山間的靈,邁著輕巧的腳步慢慢走了過來。
子似是有傷未愈,臉蒼白如紙,不見一。
微微側頭,盯著前方的騎士看了片刻,有些不確定地道,“我以前應該見過你,但現在不記得了。”
“不記得也很正常,畢竟我是公門中人,你是教門弟子,當初我們也就是在祭禮時接過幾次而已。”
他說到此,發出一聲低沉嘆息,“只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當初你天資驚人,為教門重點培養的道子之一,為何會突然弒師叛逃,親手毀掉自己的大好前程?”
子垂下眼睛。
“你說我天資驚人,這就是原因……
而且正因為天資驚人到重點培養,
所以我才會如此的恐懼和害怕。”
無語沉默片刻,男子低低嘆了口氣,又接著說道,“兩個月前,你在漠州連屠蘿茶族一十四座山寨,并擊殺其大頭領,直接引發了蘿茶族的暴。
隨后你又毫無停頓找上教門大宗定玄派駐地,不顧自己早已重創,卻還要以傷換傷將兩位定玄長老斃于掌下,為漠州再添刀兵之災,這又是為何?”
緩緩抬頭,挲著掌心一枚形似魚鱗的紫金飾,出一扭曲的笑容,“因為我害怕啊,你沒有經歷過那種難以言述的恐怖,便不會知道我一直在忍著怎樣的痛苦。”
騎士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他們說你這里有問題,以前我不太相信,現在卻是信了。”
“我要走了。”子捂住口鼻咳嗽幾下,約可見一縷殷紅的痕跡。
“你走不了。”騎士一人一馬立于溪前,如同一座無法逾越的高山。
咔嚓!
左右親隨懷中木盒打開,兩柄銀戰戟猶如蛟龍,閃電般沒他的手中。
騎士長嘯,戰馬嘶鳴,驀地四蹄騰起,仿若一道狂風向前沖去。
他的猛然膨脹變大。
氣奔涌,熱氣蒸騰。
他一米八左右的高,剎那間已經超過兩米,原本還顯寬大的重甲,此時繃在表,發出集的咔咔響聲。
就連下的戰馬也條條凸出,四肢吹氣般鼓起,縷縷的鮮從厚重的發溢出,還未落地便已經蒸發不見。
混升騰熱氣中,頃刻間霧彌漫。
一人一馬,連為一。
猶如在月下勇猛沖鋒的戰神。
子一不,眼眸遍是紅。
盯著連人帶馬橫沖直撞而來的影。
雙方之間距離急速減。
戰馬閃電般越過小溪。
那對亮銀戰戟緩緩抬起。
快與慢,在這一刻竟完結合在了一起。
五丈、三丈、二丈……
子的白都被呼嘯而來的狂風吹得獵獵作響,出玲瓏曲線。
騎士就在此時斬出了掌中戰戟。
一團銀瞬間開,猶如在山間峽谷亮起了第二銀月。
“生蓮!”
陡然一聲子尖,沖破呼嘯的狂風。
雙手如花綻放,剎那間虛空生香,仙音縷縷。
面對著狂暴的雙戟,竟然不退反進,直接沒到漫天戟影之中。
如蔥似玉的手指點在戰戟上面。
叮叮咚咚的脆響連一片,聞之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盤。
轟然暴起一蓬蓬耀眼火星,見之仿若鐵樹銀花深夜綻放。
驀然間戟影消散,收攏歸一,被重甲騎士雙手持握,毫無征兆向上刺去。
“月荷!”
又是一聲子尖。
雙手疊,鬼魅般自半空落下,卻恰好按在突刺的戰戟上面。
轟!
一巨力自掌戟疊向外瘋狂涌出,
戰馬四齊折,轟然倒地。
其墜力之大,甚至將下方堅的峽谷山石砸出大片裂紋。
騰起大片灰塵,遮蓋住了兩道相錯而過的影。
騎士看都沒看陪伴了自己多年的老友,掌中雙戟咔嚓合二為一,猛地轉尋找著那道白的影。
就在此時,忽然在他后一道幽幽子聲音響起。
“青魚……”
驚訝、疑、恐懼、絕。
騎士心中諸多緒如火藥般炸開。
但他已經來不及做出其它反應。
只是憑借本能棄戟。
同時擰腰沉肩,向后撞去。
咔嚓!
再度急速膨脹的軀撕裂了鎧甲,騎士右肩高高鼓起,如同長出一只巨大的瘤。
里填滿了轟然發的氣,重重撞上了一只悄無聲息拍落的大手。
子五指張開。
手掌青筋畢,大過扇。
又如同老樹盤,散發著濃郁的邪異腥氣息。
和之前的白皙形了極其鮮明的對比。
轟隆!
大手重重拍在騎士肩膀。
峽谷間如同炸響了一道悶雷。
……………………
不久后煙霧散去,一切塵埃落定。
子衫破碎,拎著兩只鮮淋漓的親隨頭顱,丟到跌坐的重甲騎士面前,捂住再次劇烈咳嗽起來。
片刻后,終于止住咳聲,滿是污的臉上出些許歡快喜悅的笑容,“我想起來了,你是巡禮司翊衛卿,大周朝廷的從四品員。”
騎士面甲破碎,出下方一張中年男子的面孔。
他聽后只是苦笑著搖了搖頭,“那已經是六年前的事了,我現在是翊衛中丞。”
“翊衛中丞啊……”
微微一愣,陷短暫的失神,“已經過去了六年時間嗎?”
忽然間黑暗中再現純凈白蓮,最終化作一纖細潔白的手指,點在男子的眉心。
他一未,只是怔怔看著面前的窈窕影,嚨涌艱難說道,“我錯估了你,你為什麼,如此厲害?”
“因為我害怕啊……”
拭去邊不停溢出的鮮,邁過他的一步步向前走去,“你天資不如我,更是沒有老師所說的悟靈,
所以也就不會知道,那種無法預知,甚至是難以抗拒的極大恐懼,
是怎樣在一個又一個寂靜的深夜,一點點迫著我的靈魂。”
中年男子眼睜睜看著離去,七竅中開始狂涌鮮,原本明亮的眼神也一點點黯淡下去。
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忽然用盡全力氣,朝著那道漸行漸遠的影喊道。
“你拖著重傷垂死之軀,休想闖過我們在蒼莽山的布下天羅地網,
我會在下面等著你,我在下面等著你這個瘋子!”
子腳步毫不見停頓,只有飄渺虛幻的聲音遠遠傳來,“白中丞,你就安心去吧,你的那些屬下,我會快些送他們下去陪你,免得你一個人孤單寂寞。”
“不要謝我,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余音裊裊,很快消散在凜冽秋風之中。
兩人從結束談到正面手,其中竟沒有毫的時間緩沖。
生死勝敗,只取決于剎那之間的撞。
然后便塵歸塵,土歸土。
勝者蹣跚前行,敗者長眠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