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暮年手里拎著一個翠綠的木籠子,那是個陷阱籠子,還散著淡淡芳草香。這東西在大坑村這種四面環山的山里,卻是不曾見過的。
因此,他所到之,無不引來一道道幸災樂禍的目。以及毫不掩飾的斜眸,們甚至還聚眾竊竊私語。
每私語一句,們便要斜他一眼,眼中有輕視和嘲笑。當然,極其迫切的、興的、期待好戲上演的的目居多。
尹暮年知道,自打他們來到大坑村,村里頭的子皆因母親容貌而對他們一家懷有惡意。可哪個時候也不曾見過像今日這般明晃晃的譏笑,儼然一副坐等看好戲的姿態。
這讓尹暮年十分疑。
他不過才十一歲,一個老實的半大小伙子,哪里懂得太多彎彎繞。
一路走來,沒有一個人多瞧他的陷阱籠子一眼。倒是他,好似長了一副見不得人的面相,人頻頻注目。這讓他覺得自己是個不該出現的跳梁小丑。
“年哥兒,你咋了?”
走在前頭,同樣拎著一個翠綠陷阱籠子、人高馬大的海叔見小年未跟上,難免要停下腳問一。
若是上了山,年哥兒未跟的話,可是十分兇險的。
然而,當他隨小年的目看去,正對上幾道不懷好意的笑貌,當下吼了一嗓子:“你們瞅啥!”
海叔量高大魁梧,聲音也洪亮,一嗓子下去,幾人應聲而散。
尹暮年收回視線,默默跟在海叔后。
只是,幾位婦人詭異的笑容仍刻在腦中。不知怎的,他只覺心口發慌,很是不安。
這讓他忍不住回頭,向遠那座最高的山看去,那是他家的方向。
只出來半日景,留妹妹一人在家中,應當無礙吧……
“年哥兒,過會兒上了山你可得跟!”
見小年心不在焉,海叔不得不再次提醒。他瞪著銅鈴一般大的眼睛,每說一個字,下上的一撮胡子便要抖一抖。
不怪他會擔心,山路崎嶇不平,這小子又是第一次上山,他可得把人看咯。若是有個好歹,他家婆娘定是第一個發難!
海叔幾乎想取一繩子,把尹家小子拴在自個兒上。只是他萬萬沒想到,他仔細看護的小子,上了山后,竟一點不像頭次上山的。
他步伐輕巧,好幾次有驚無險的避開危險之地。鎮定自若的模樣,像極了在逛自家后院。
尤其,他還尋到一個安置陷阱的絕佳位置。
那是一的隙,任何一個正常人都不會想著打那兒鉆進去。
偏偏,小伙子門路的鉆進去了。
別說,里面竟別有天:一塊大石壁下有一個兔子窩,很深,一只手臂進去都夠不著底。外頭是一小片平原,石壁邊有一小注水在緩緩流淌,澆灌在這一片平地上。
海叔只覺不可思議。這窩里,定有不野兔!這讓他兩只銅鈴眼登得直直的,恨不能鉆進去,把它們通通逮出來!
“叔,放這邊吧,過會兒再來取。方才路上我見有不干菌,干菌味鮮,咱們采一些回去。”
正是海叔暗想法子的時候,尹暮年的聲音點醒了他,這才不得不隨年哥兒尋個地方安置陷阱。
陷阱安置完了,海叔仍是不愿挪步,兩只眼睛盯著陷阱籠子,一只手著他自認威風的山羊胡。
這陷阱籠子是尹家小子送他的,這樣無害的陷阱他還是第一次見,當真隨意安置便能逮著野味?
“叔?”
尹暮年又喚了一聲,海叔這時候才不不愿的隨他離去,只是一步三回頭,怎麼看皆是滿腦子疑。
罷了,只當陪小娃兒玩一遭。
二人采摘干菌的當兒,海叔才終于反應過來:“不對啊,咱剛剛可未曾經過此,你怎知這兒有干菌?”
尹暮年愣了一愣,忙低下頭,去不安閃爍的眼。
想了一想,方才回答:“母親曾同我們講過干菌的生長習,我見這邊地勢適宜,便過來瞧瞧。”
“這樣啊!”
海叔了悟的點點頭,完全信以為真。
是了,是了,就是這樣了!
尹家兄妹的母親可是大地方逃難來的,頗有些學問。尤其是那手好廚藝,實在讓人回味無窮。
可惜啊,就是走得早……
見蒙混過關,尹暮年暗暗松了口氣。只在心中懊惱自己實在蠢,怎的做事這樣糊涂,平白留下許多破綻。
好在海叔并未細思,否則,他真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這一趟反被為主的可疑行徑。
關于干菌一事,哪里是母親告知的,事實上是妹妹同他講的。包括山中地勢,以及那個兔子窩。
起先他自然也是不信,但當他經過一個個危險之地,心中的疑便被驚訝取代。到如今,他是已經完全信了妹妹的話。
妹妹說,遇見了老神仙。
初初聽到這句話的那會兒,他覺得妹妹竟說起了胡話,這輩子,怕是沒有指了。
現在他不這麼想了。哪怕自己原先還有一點點疑,現如今,他是徹底信了。
畢竟,沒有人可以解釋,為何妹妹能夠死而復生。
尹暮年想著,妹妹定是老神仙將送回來的。
關于山上的一切,妹妹說,這些都是死后,隨老神仙在山上看到的。
嗯,他信。
縱是分了心神,尹暮年手上的作可是沒停過。眼前的干菌一叢叢,,很是喜人。它們長在地皮表面,輕輕拉一下就能采摘起來。
今次他帶了一個不小的麻袋。妹妹說了,讓他把此的干菌盡數摘回去。他沒有吃過干菌,鮮這說法也是妹妹同他講的。橫豎能吃,摘回去總沒錯。
“哈哈哈!你這小子,拿這麼大的麻袋上山,不知道的還當你是有備而來呢!來,叔摘的也給你。”
見著尹暮年手上的大麻袋,海叔笑得豪爽。寧靜的山中,甚至有他的回音,笑聲人聽了便不自覺心舒暢。
尹暮年扯笑了笑,目躲閃:“家里不剩多糧食,這趟出來,自是要多摘一些野菜回去。叔先把你摘的放我這,回去再分給您。”
“說啥呢,叔不缺這口糧食!倒是你們兄妹倆相依為命不容易。還是你小子運道好,往日干菌可是不易尋到。放心,叔今日一定將這麻袋給你裝滿!”說著,海叔又將一捧干菌放麻袋,里忍不住罵了一句:“那周大郎真不是人!欺你們兄妹年紀小,竟敢暗自將府給你們的補給吞了去,簡直喪盡天良!”
說罷,‘呸’一聲,吐了一口唾沫。
他口中的周大郎便是村長家長子。
按照律法規定,府衙的補給應當是每個不足十歲的孤兒一月發放一百文,可到了村長手上卻僅剩下四十文。
然而,這周大郎是真不把自己當人,以幫忙送去為由,將僅剩的這點兒銅錢也吞了去。兄妹倆無親無故,又是外鄉人,頗不村人待見。
三年過去了,尹家小丫頭終于在一個月前被死。
好在,上天垂,出殯那日又活了回來。真真是萬幸!
尹暮年又何嘗不是這樣想的呢?只不過他不會像海叔這般破口罵出來。
二人埋頭認真采摘,竟真的他們摘了整整一麻袋干菌。
尹暮年看著今日收獲,忍不住心中喜悅,角不知何時微微勾著,再沒放下。
這些,能管好幾餐了吧!要是真能如妹妹所言,輕易抓到野兔就好了。
若是他抓到野兔,定要立刻宰了,給妹妹補補子!
尹暮年抬頭看看天,已是不早。便道:“叔,時候不早,咱們去看一看陷阱。若是捉到野味,咱們便回去吧。”
“得嘞!”
海叔一開口便能引來回音。雖然回得一豪邁,心中卻是對‘捉著野味’這一說完全不置可否。
他打了一二十年的獵,可沒見過這稀罕事!
二人回到安置陷阱的地方,皆有些不敢置信,目瞪狗呆的站那兒瞅了好一會兒。
沒有見過稀罕事的海叔,今日是真稀罕了一回。
這……這這,還真抓到了。一個籠子一只,很。
“哈哈哈!你這小子,有兩下子!”
回過神,海叔又是朗朗大笑。忍不住發力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讓得尹暮年連連向前撲去,頭一陣意,干咳了幾聲。
完好無損的野味自是更能上價,哪怕價格不上去,人家也更愿意買你的。如此,海叔能不高興嗎?
大收的二人,滋滋的下山去。
回到村中,尹暮年再次收到周圍投注過來的目。這一次,不僅僅是村中那些個道人是非的婦人,連村中的漢子及老一輩,哪一個見了他均要回頭觀。
婦人的眼中嘲諷不在,譏笑更是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嫉妒憤恨,和惱怒。男人和老一輩則有許多顯出羨慕神。
尹暮年能肯定,無論是男人們的羨慕,還是子的嫉妒惱怒,均與他打著野味一事無關,他們甚至沒有人注意到自己手上的野味。
人們頭接耳依舊,但當們終于看到尹暮年手中籠子里的野兔,愣怔之后,又是好一翻羨慕嫉妒惱。
尹暮年大略看了一眼村人,一道道不友好的視線讓他約覺到,定是自己家里出了事兒。
妹妹?!
尹暮年心下斷定是妹妹出了事,怎敢再耽擱,當下將抗在背上的麻袋丟開,向家的方向瘋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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