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熱以絕對優勢強迫制著九月。

　學生服務中心c樓前人頭攢,黏膩汗水和熱氣將偌大的空間門小小一方天地。這里滿了辦理新生報到的學生。陳覺非帶著于真意排在院環境藝系專業的隊伍后頭。

　新生報到流程并不復雜，但東西太繁瑣，于真意把雙肩包背在前頭，拉鏈大剌剌打開著,任陳覺非拿出來給志愿者學長學姐敲章。

　敲章錄的功夫,于真意踮腳在陳覺非耳邊調侃：“你練得像上過一次大學一樣。”

　大夏天,和別人黏在一會使得心煩躁，和陳覺非黏在一起就不會。

　陳覺非拖著長調：“是的,我的院學妹,謝你的到來，讓我們學校蓬蓽生輝。”

　聲音不大不小,也沒有刻意著，其他人都回頭朝兩人看去,臉上帶著笑意。

　于真意趕去捂他的，臉上卻沒一點兒不好意思：“太大聲了太大聲了！學妹初來乍到攆都給你丟盡了！”

　“攆？學妹，你哪里人？”陳覺非了的臉，笑著問。

　于真意耳朵微紅,輕哼一聲：“我媽媽說了，不能把家庭地址告訴外邊的壞男人。”

　學姐把文件袋遞給于真意,忍不住說：“真可。”

　于真意對可這詞兒一向沒什麼抵抗力,笑得見牙不見眼：“謝謝學姐。”

　“不客氣。”

　可惜，于真意的好心從得知c樓到快遞網點要走十分鐘這個消息后開始破滅。

　完報到流程后,兩人沿著雙清路一直走，去拿快遞。九月中的天氣折磨得人去全部的力。于真意扯了扯領和在脖子上的噠噠的長發,熱得如同沖到海灘上的咸魚，再沒一點想的意思，半個子的力都倚在陳覺非上。

　晃了晃院的錄取通知書,有一搭沒一搭地說：“陳覺非，你知道全世界最好看的是什麼嗎？”

　“不知道。”

　于真意：“你都沒思考就說了。”

　陳覺非低頭看著，停頓五秒后：“不知道。”

　怕于真意再發作，他又補充：“我思考過了。”

　于真意角揚起：“是螺螄。”嘲笑陳覺非這件事總能讓于真意恢復力。

　說完，又撞了撞陳覺非的肩，“看，你真土。”

　又問：“那全世界最好看的紫是什麼紫？”

　陳覺非：“清北紫。”

　“你居然知道？”

　陳覺非笑：“那通知書晃一個上午了，我再不知道也是夠蠢的。”

　“你在笑我。”嘟著，滿臉興致不高，“你這種年級第一能考上清北沒什麼好說的，那我這種人能考上清，我們家祖墳冒青煙了，還不允許我嘚瑟一下嗎！”

　小祖宗不高興了。

　陳覺非想了想，手搭在頭頂，手指沒的黑發，像給貓貓撓頭那樣：“你比我厲害多了。”

　“睜眼說瞎話，我怎麼就比你厲害了？”

　陳覺非：“這條路上，你看見的每個人，有可能一路保送都沒經歷過高考，也有可能上一個和你肩而過的就是某省的狀元。我這績可一點都不厲害。倒是你，高二的時候還只能考年級中游的水平，短短兩年就可以考上清，是不是比我厲害多了？”他低了聲音，有意無意過的耳垂，語氣稀松平常，“從山頂的起跑線走到山頂的終點線不難，從半山腰爬到山頂，再追逐那些已經跑了一半的人，結果還追平了，才厲害呢。”

　“所以我們真真，不僅比我厲害，還比這里大多數人厲害。”

　于真意微愣之后，眼睛發亮：“是嗎？”

　“是。”他篤定回答。

　于真意屬于給點就燦爛的典范：“那你說我要不要讀博？”

　陳覺非沉默了。

　這個話題為什麼可以跳得那麼快。

　他小心翼翼地提醒，生怕接下來說出的哪一個又踩到的雷點：“學士和博士中間門，是不是還隔著一個碩士呢？”

　于真意大言不慚，口空白話說起來也著擲地有聲的鏗鏘勁頭：“既然我都這麼厲害了，直博的可能也不是沒有呀！我們畫室老師曾經說過，建筑界的三十五歲不過才是個青年階段，所以現在的于真意，就是風雨飄搖的建筑界里一顆茁長發育的小苗！”

　很好，說的有道理。

　陳覺非鼓掌，懶洋洋地拖著長調：“嗯，對。看來還是我太片面了，我們小苗牛著呢。”

　烈下，他目如炬，閃著燦燦點，比猛烈搖晃后碳酸飲料泛起的氣泡還要熱烈，咕嚕咕嚕，讓人心尖微妙地打著。

　真好，這人是屬于的。

　“建筑界冉冉生長的小苗，怎麼不說話了？”陳覺非看著不移又有些失焦的目，不由發問。

　他真值得人喜歡。

　于真意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說的。

　陳覺非耳眼可見地發紅，面上神卻還是正常得不行：“是嗎，還行吧。”

　于真意重重點頭，窩在他懷里，語氣得像撒：“如果可以幫我背書包就更好啦。”

　陳覺非：“不用說好話恭維我，我也會幫你背的。”

　他接過于真意的包，單在自己肩膀上。

　有陳覺非在，于真意就不看路了。好奇心驅，低頭看著學姐剛剛給的文件袋。

　“來清北必做的一百件小事。”邊拿邊念，視線一行一行快速掠過，直接注意到下方，“18，自行車后座載過人。”

　腳步猛得停在原地，拉著陳覺非的擺：“新生指南告訴我，不能再走了，我希這時候我的蓋世英雄踩著七彩啊不，不用云霞，一輛簡簡單單的自行車就夠了。”

　陳覺非緘默片刻，攬過的肩，帶著往西北門走。

　“干嘛呀？”

　陳覺非：“仙子，你的聘禮在西北門。”

　于真意不解：“聘禮？”

　“紫霞仙子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于真意沒反應過來，依著念：“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踩著七云彩來娶我。”

　陳覺非語氣里是掩蓋不了的笑意：“嗯，那你不是只要自行車嗎？”

　于真意恍然，小獅子開始炸：“就一輛自行車就把我打發了！”

　裝模作樣地又拿起那張表：“新生指南上又說了，第七，要談一場校園。”

　從陳覺非懷里鉆出去，離他一米遠：“我要去談了，你離我遠一點。”

　陳覺非也不：“不是在談著嗎？”一句不夠，他強調，“不是在和一個很值得喜歡的人談著嗎？”

　于真意強詞奪理：“你是我高中時候的男朋友，我現在要找個大學時候的男朋友了，不同時期主要矛盾不同，應對措施也不同。”

　陳覺非裝腔作勢地哇了聲：“那您一定很忙吧。”

　于真意還要說什麼，手腕就被他抓住往自己懷里帶，下被人往上一勾，他溫熱的短暫了一下的。

　陳覺非：“有競爭對手了，好張好忐忑。這自行車，就先算我在你那占個名額吧。”

　“什麼名額？”

　他又低頭親了一口：“要是沒找到好的，千萬記得回頭看看我。”

　依然冷漠：“行，賞你個臉吧。”

　說罷，在笑意憋不住迸發之前，于真意撇過頭去，悄悄了自己的。

　哼，他當然是最好的了呀！

　從西北門回來，如愿坐在自行車后座上，于真意一手環著陳覺非的腰，一手著那張“來清北必做的一百件事”，過薄如蟬翼的紙，像蝴蝶一樣的零星斑落在指尖。

　7：談一場校園。

　&：自行車后座載過人。

　完。

　真好，進大學的第一天就完了兩件事。

　·

　院宿舍為四人間門，開學報到第一天，帶著對期盼已久的大學生活的興，四個生徹夜長談，嘰嘰喳喳鬧了好久。

　第二天，興勁兒就過了。全宿舍起了個大早化完妝，臨到出門的時候于真意才發現，從宿舍到教學樓要騎十五分鐘的車程。這酷暑夏日里，頂著剛化好的妝出門，等走到教學樓應該也糊得差不多了。

　清北太大了，大到單薄的十一路公車實在無法完這段路程。

　和室友下樓的時候，于真意一眼瞥見的宿舍樓外陳覺非的影，然后目所及的視線里所有的風景都被他這個人所取代。兩手撐著車頭，半個子的力都加在車的前半部分，無安放的長腳虛虛踮著地，低頭看手機。

　宿舍樓外很多等著朋友下樓的男生們，他穿著最簡單的黑t黑，混跡在那一堆人里，依然是最耀眼的那一個。

　大概是等了有一會兒了，手機也玩膩了。他垂頭看著地，下支在手背上，百無聊賴地踩著地上的碎石。

　“那男生好帥。”張薇了于真意的胳膊，“也不知道什麼專業的。”

　于真意：“我男朋友，計算機科學與技系的。”

　舍友原本的眼神帶著艷羨，在聽到計算機那幾個字后，停頓了一會兒：“哦頭發多啊”

　于真意知道的調侃，也幽幽接話：“我本來都跟他說了，it男會禿頭，讓他學殯儀，他不聽呢。”

　張薇被逗笑。

　于真意頓了頓，又接著說：“你等畢業再看看，他這麼多頭發沒準一大半呢。”

　出了宿舍門，于真意快步向陳覺非跑去，在他面前站定的時候，對方還沒把頭抬起來。

　于真意像揪小狗耳朵似的逮著他的耳朵：“噔噔！真真閃亮登場！”

　陳覺非把手機收起來，揣進兜里，萬分配合：“哇，好亮。”

　他把掛在車頭的早餐拿下，遞給于真意。于真意接過，在后座坐下。

　咬了一口包子，語氣帶稀奇：“我還沒吃過豬蓮藕餡的包子呢。”

　“我也沒有。”

　學堂路上，都是騎著自行車的學生們，于真意頭靠著他的背，看著來來往往的小，風吹過參天的樹，疏疏影在水泥地上晃，坐在后座的生拿著早餐，手遞到前頭騎車男生的邊。

　于真意納悶，這樣吃會不會不方便騎車呀？

　“陳覺非，你吃早飯了嗎？”

　“吃——”他瞥了眼來往的學生，“沒吃，。”

　于真意哦了聲，拿起茶葉蛋在他腦門上敲了兩下。

　陳覺非：“”

　于真意一邊剝殼一邊問：“不會敲笨吧？”

　也行，敲完再問，也算一種變相的禮貌吧。

　陳覺非：“會，已經敲出腦震了。”

　“這麼夸張？”把蛋殼剝干凈，遞到他邊。

　陳覺非一口塞下，含糊不清地說：“對，你哪位，坐我車后座干嘛？”

　很好，敲出失憶還不忘先塞下那口茶葉蛋。

　于真意雙手環過他的腰，脖子得老長，臉著他的后脖頸，鼻尖在他耳朵后蹭了蹭：“我是京北鼎鼎有名的惡霸，你被我看上就完蛋了，我要把你搶回我們寨子里。”

　逆風而行，清涼冷調的薄荷味竄鼻息，于真意吸了吸。

　這味道從他上散發出來真的更好聞了，這到底是為什麼？

　總不該是濾鏡太重了吧。

　輕飄飄的聲音從前頭飄來：“那還榮幸。”

　“小惡霸，我是你看上的第幾個？”陳覺非又問。

　于真意故作思考：“四千八百三十二個，也可能是四千八百三十三個，我男人太多，實在記不清了。”

　他有些憾地回：“來的不夠早，都排到這麼后面了。”

　十五分鐘的車程在兩人一來一回毫無營養的對話間門一晃而過。

　于真意從車后座跳下，把最后一個小籠包塞到他里：“但是，我決定金盆洗手改頭換面，以后強搶良家夫男這種缺德事就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