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后，遲意和江潤如去校外的書店買小說。

“我讓老板幫我留了兩本沈章敘老師的簽名書。”江潤如興地介紹著喜歡作者的作《牽風華戲》的容，以及害看一遍哭一遍的經典節，“我打算一本留作收藏，一本隨時翻閱。”

遲意安靜地聽著，到書店后沒忍住去花花綠綠滿書架的言書封中找村上春樹的書。

買完書，兩人又去店里喝茶，江潤如纏著約定周末一起去梁叔的米店寫作業。

幾次當堂測驗能看出來，遲意的績不錯，江潤如對讀書好的生特別敬佩，因此和相起來更親近了，“對了，遲意，你學習這麼好，為什麼轉學啊？”

遲意咬著茶吸管抬眸，看到江潤如正低頭玩手機，方才的問題只是隨口一問。

被滿口的冰碴激得牙齒打，過了會，才說：“我媽工作換到了北央，而且我的戶籍在北央。”

江潤如后知后覺想到遲意和孔明月的聯系，從手機上移開視線，愧疚道：“抱歉啊，我不是故意追問的。”

遲意微笑著搖搖頭。

回到家后，宜佳禾沒在。遲意松了口氣，給自己切了個果盤回房間寫作業。

從書包里往外拿課本時，寫著江遂□□號的字條掉了出來。

遲意咬著塊哈瓜，猶豫地拿出手機。遲意、遲疑，覺得自己頂著這個名字注定了在任何事上都磨磨唧唧的。

一遍遍地將八位數的數字輸，刪除，再輸，想到梁叔的米店，想到午后的醫務室，想到自己每天都穿著和江遂一模一樣的校服，想到想到村上春樹……

直到想到江潤如問為什麼轉學的問題，遲意冷不丁地咬到了舌頭。

綿長的刺痛害眼眶泛紅，淚珠眼看滾了出來。

等遲意手忙腳地對著鏡子確認自己舌頭沒有被咬破后，才發現方才不知怎麼到了遲遲沒有按下的發送好友申請的按鈕。

遲意惶恐地想要彌補，卻焦頭爛額地找不到法子。

因為這個意外的作，遲意心驚膽戰，仿佛犯了彌天大錯。

怕江遂通過，又害怕江遂不通過，狠了狠心把手機電池摳出來，徹底不手機了。

耳機里五月天在歌里唱：知足的快樂我忍心痛。

一直到宜佳禾回來，遲意寫試卷之余，仍三心二意地在想江遂有沒有通過。

“睡了嗎？”宜佳禾在門外問道。

“沒。”方才滴溜當啷的聲音，就算睡著也已經被吵醒了。

“我買了小龍蝦，吃完了再睡。”

宜佳禾也不管遲意想不想吃，便把喊了出去。遲意坐在沙發上，白的泡泡袖睡襯得格外小可人。

遲意等到了遲來的小龍蝦，以及遲到的話題。

“明天周末，不用上學，你有什麼安排？”宜佳禾話題轉的生，“吃完小龍蝦媽媽帶你去清吧聽歌怎麼樣？”

“我明天要寫作業。馬上就要期中考試了，我還沒跟上班里的進度。”

“也行。那等你考完試，媽媽帶你去北央周邊玩兩天。”宜佳禾瞧著遲意剝蝦慢吞吞的作，手剝了兩只，將蝦遞到遲意邊，“你最近還和林向榮聯系嗎？”

蒜蓉小龍蝦很味。遲意猛地被塞了一的蝦，一時語塞，抬著頭，呆呆地向宜佳禾。

宜佳禾說完便沒再看。

遲意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倉鼠似的，將蝦咀嚼完，也想明白了一件事：“你去學校見我班主任，不全是因為擔心我冒，是害怕我又遇見一個林老師吧。”

“我只是擔心……”

遲意飛快地將一次手套摘掉，丟到餐盒旁。宜佳禾手上剝蝦的作沒停，抬眼瞥。

遲意沒發過脾氣，也不喜歡歇斯底里的樣子。將憤懣發泄在丟一次手套的作上，但手套太輕，幾乎沒起到任何發泄的作用。

遲意在沙發上靜坐了片刻，緩緩起，道：“我有點困了，先去睡了。你也早點休息。”

遲意回了房間，看向別在干花布袋上的寫著自己名字的明德中學高二一班的學生牌，因為宜佳禾對林向榮的誤解莫名煩躁。

遲意刷了牙，從枕頭下拿出機和電池分離的手機組裝好，早已經忘記幾個鐘頭前，自己捧著手機要死要活膽小鬼似的關機的原因了。

在關了燈的房間里，點進了林向榮的企鵝空間。

不做老師后，林向榮徹底解放了天。每天的態不再是拗口晦的英文詩和電影臺詞，也看不到他曬昂貴蘭花和拿手食的照片。他無所顧忌地分著樂隊燃炸的演出照，分著伴夜滿是啤酒燒烤的聚餐。

分的歌也從春白雪的古典樂，變了野蠻放肆頗搖滾氣質的民謠。

那時的空間態不像微信，能轉發，也能看到態下所有的互容。

遲意在林向榮最新分的那支曲子下面看到有人問：“新寫的歌？”

以及林向榮的回復：“只是demo。詞是一個學生寫的，唱給留個紀念。”

遲意沒有點贊任何一條態，甚至點進訪客記錄里刪除了自己的痕跡，雖然知道林向榮不會留意這里。

下載了林向榮最新分的demo，從床頭柜里翻出耳機戴好。

鎖屏后將手機放在枕頭邊，遲意單曲循環這首歌一直到睡。

凌晨時，夢到江遂通過了他的好友申請，主問他在聽什麼歌。

遲意說：“笨蛋。”

江遂大變，十分生氣：“你罵我做什麼？”

遲意來不及解釋“歌名就這個”，便急醒了。

下雨了。北方的雨偏激烈，雨滴響亮地拍在玻璃窗上，是一首悅耳的變奏曲。

遲意趿拉著拖鞋去把窗戶關上，然后把被雨水打的干花布袋取下來擱到了衛生間的夾子上。

折騰完再坐回床上，遲意想到已經逐漸模糊的夢，用被子捂著臉癡癡地樂出聲。他竟然以為在罵他，哈哈哈哈這個歌名真的好像是罵人。

遲意笑夠了，才想起來去看自己發出的好友申請的通知。

江遂并沒有通過那條好友申請。

但遲意已經很知足了，至他臨了的夢，很歡迎。

周二晚自習，學校組織學生在教室觀看主題與聯合國相關的紀錄片，紀錄片分三個板塊，總時長大概兩個小時，中英雙語，適合高中生觀看了解聯合國的歷史與發展，以及中國與聯合國的關系。

觀看活結束后班長轉達老師的任務，要寫一篇八百字的觀后，于周五放學前上。

學生們苦連天，遲意平靜地已經隨手在筆記本上謄寫著紀錄片的綱要，并且簡單列出自己看法的關鍵詞。

似乎在學習上，永遠都是那麼的讓人省心。

也似乎只有在學習任務上，能做到駕輕就地得心應手。

十一月，志愿者報名截止。遲意很輕松地通過了歷史館的面試，離開時仔細在走廊等候的人群中尋找著，卻沒見到江遂的影。

面試有三天，遲意不確定江遂哪一天來，甚至不確定江遂今年有沒有報名。更不敢去問江潤如江遂拿了申請表后報名了沒有，生怕暴自己不可告人的小心思。

很快就期中考試了，遲意無暇顧慮其他，埋頭更專注地投到書海中。

考場分布出來那個下午，江潤如親昵地挽著遲意的胳膊，拜托陪自己去超市買涂卡的2B鉛筆。

超市文區，江潤如選好了筆，轉眼被旁邊花花綠綠的新到的本子吸引，已經忘記遲意“早點回去，我還有幾個知識點沒背好”的叮囑。

“遲意，這兩個哪個好看？”

遲意看著江潤如一左一右拿著的兩個隨手本，指了指左邊的，忽聽有人清脆地喊了聲“江遂”，立馬轉過頭，朝后看了眼。

江遂手里拿著個魔方，修長白皙的手指靈活地著，輕松地拼好，然后把東西放回柜臺，單手抄著兜，另只手扶在后頸按了按，懶洋洋地提步：“來了。”

江潤如誒了聲，子歪了歪，探頭越過貨架去看站在收銀臺附近的江遂，嘟囔著：“我還以為阿遂回家了呢。”

遲意愣神的空，江潤如審視了好一會兩個本子，嘟囔了一句“算了，都買了吧”，隨后看向遲意，說：“我們走吧。”

遲意愣怔著回神，應了聲好。離開超市往教學樓走的的路上，遲意問：“你剛剛說你要回家？”

江潤如茫然地眨眨眼：“啊？我沒說啊。”頓了下，明白過來，“我剛說阿遂，還以為他回家了。”

“他生病了嗎？”遲意聽到自己如是發問。

江潤如：“沒。是隋姐兒有點事，阿遂不放心，想回去陪著。”

江潤如遮掩著沒說什麼事，遲意下擔憂，沒再追問。

這次考試的考場分布是據月考績排的，遲意因學遲了缺考，被分到了最后一個考場。

偏向安靜，直到第一天考試結束同考場的學生才知道坐在角落第一排的那個孩子是文重班的轉學生。

而狀況是第二天發生的。

最后一場考英語，遲意寫完題目后仔細檢查了一遍，距離收卷還有十五分鐘。將文收好，坐姿端正。

四中校服白鑲藍邊，遲意生長在江南，皮白得發。把外套的拉鏈拉到頂，尖尖的下藏起來，整個人乖巧又沉默。

老師收卷、封好，一切妥當后便示意同學們可以離開了。

遲意去教室后排的儲格里拿自己的單詞本時，坐在他后面的小胖子看向言又止，十分為難的樣子。

遲意拿了東西走出教室，一路上不同學都在側目看。小胖子懊悔地一攥拳，抱著自己的東西追出去。

“同學——你等等。”

遲意不知道是在喊自己，所以腳步不不慢地往外走，但已經察覺到四周同學路過時默契而奇怪的竊竊私語。

怎麼了……

遲意下意識低頭打量自己一番，思索無果，下意識加快了離開的腳步。

但有人比他的腳步更快，長邁開走過時，帶起了風。

時間仿佛凝固了般，遲意只覺肩上一沉，側頭時看到江遂流暢繃的下顎線。

他幾乎沒做停頓，說了句“你外套后面臟了”便越過走遠。

遲意低頭，看到肩上多出來的、口別著江遂學生銘牌的校服外套，耳逐漸燒起來，緋紅一直燎到兩頰。從難以置信的震驚中緩緩抬頭，看到已經走出數米的江遂影漸漸消失在人群中。

“不好意思。”小胖子終于從因為江遂路過被堵得水泄不通的門口出來，看到遲意還沒走遠，長長舒了口氣，慌里慌張地沖深深一鞠躬，“我、我考試時不小心將筆水撒到了你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