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該起了。”
婢青梅的聲音過厚厚的床幃傳到宋普耳里。
宋普翻了個,當做沒聽見。
青梅走近了些,輕言細語道:“爺,再晚,陛下那邊不好代。”
宋普聽到陛下倆字,鯉魚打一般坐了起來。
青梅過床幃,看見他起了床,繃的神也微微松懈了許多,臉上堆上了笑意,聲道:“二爺,廚房已備好了早膳,馬車也備好了,就等爺了。”
宋普了眼睛,不愿地下了床。青梅要替他穿,被他拒絕了。
他自己穿好了有些復雜的袍,最后系了一條鑲嵌著一塊溫潤白玉的紅底金邊腰帶才算穿戴整齊。
此時才寅時,天還黑著,但宋普就得起床準備去上班了。
說是上班,也不準確,他這是提著腦袋陪那暴君消磨時間。
這暴君前頭剛生了一場病,即使病好了,也沒有上朝的打算,天在后宮里玩樂,還喚了幾個大臣子嗣進宮做三陪,原主“宋普”就被選中了,被迫去暴君邊伺候,又因為暴君當著他的面,差人活剮了一個小太監,“宋普”被嚇得六神無主膽裂魂飛,被人從宮里抬回來,就生了一場大病,人就直接沒了,他穿了過來。
這暴君的名諱也是鼎有名了,宋普記得清清楚楚,也知道自己是穿了書,穿誰不好,偏偏穿了最大反派暴君的邊人。
“宋普”這個名字他有印象,“宋普”在早期的時候,就因為被人設計侵犯后宮嬪妃而惹怒了暴君,被暴君五馬分尸掛城墻風干臘了。“宋普”上頭有個嫡出的親兄弟,將來襲爵了就跟著原書男主合謀,里應外合送暴君c位出殯,替弟弟報了仇。
數數暴君c位出殯的日子,也還有九年的時間。
剛來的時候,他每天晚上都焦慮恐懼得睡不著覺,連做夢都是夢見自己以千奇百怪的方式死掉,即使神勁頭很差,但卻不聽主人使喚,比之前病懨懨的樣子,好上了很多。昨天上頭就傳了幾道旨,讓他病好了就進宮伺候,宋普想找借口不去都找不到。
他這的老爹宋國公要上早朝,跟他差不多時間起床,早就用好早膳,神抖擻地在馬車里等他了。
宋普上了馬車,覷著老爹的臉,想先賣個慘,說自己力有多大,每天都吃不下飯云云,還不等他開口,宋國公搶先開了口,道:“南境小國送來了一支舞娘,前幾天剛宮,聽說這幾日陛下心不錯。你乖順點,在陛下邊伺候,說做,萬事不出頭,你爹我在陛下面前還有幾分薄面,他不會太為難你,明白嗎?”
宋普小啄米似的點了頭,又小心翼翼地問:“那萬一陛下為難我呢?”
宋國公年紀不大,三十有八,面如冠玉,眼神明亮有神,是個十足十的男子,只是男子上留著兩撇胡須,下還續了一撮須,看著就有點違和了,但宋國公似乎無甚覺,說話的時候不自覺會他那續了好久的胡須,做出一派鄭重威嚴的模樣。他聽了宋普的話,沉思了一會兒,嘆了一口氣,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無須擔心,為父會為你準備好后事的。”
宋普:“……”
宋國公這麼一說,宋普緒更擔心了,他雖然是個男孩子,但痛覺神經意外的很敏,輕微的疼痛在他上都會放大很多倍,有時候只是撞傷腳趾,都能讓他痛得無法自已,嚎啕大哭。
這樣的質,這樣的境,真是讓他愁死了。
雖然穿到了別人里,但這種對于疼痛的敏也如影隨形,問過一直在他邊伺候的婢青梅,才知道“宋普”也是這個質,加之“宋普”和他長得一樣,上的一些痣的位置也一樣,讓宋普十分懷疑他是不是穿。
就是年紀不太對得上,他現實里年紀有二十歲了,但現在才十七歲。
宋普憂心忡忡,開厚重的簾子,看見了緣微微泛著亮的天穹邊緣,目一轉,便能看見不遠皇城巍峨莊嚴的廓。
“爹,皇帝都不上朝了,你為什麼還要上朝?在家里休息不好嗎?”宋普隨口問。
宋國公說:“為臣子者上朝是本分。”
宋普一愣,明白過來了,老板不上班是老板的自由,但員工總不能罷工吧。
父子倆通過城門,到達皇城腳下,就該分道揚鑣了。
宋普一直都獨立的,有事兒也不麻煩家里人,能自己解決就自己解決,但到了這個世界,他就沒法和以前一樣了,他能做的事微乎其微,像宋國公說的那般,要是真惹惱了那皇帝,他能做的事就是盡量不牽連家里人,畢竟在古代,誅九族都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而記憶里,那暴君做事也沒有章法,完全就是個暴戾恣睢的神經病,可以因為小太監手抖倒了茶水,就差人活剮了他,也可以因為心不愉快鞭撻宮太監,即使惹他生氣的是重臣嫡子,也不得一番鞭撻。
在“宋普”生大病遲遲未好的這段時間里,兵部侍郎的嫡子就被鞭打了一頓,聽說有一鞭正好打在臉上,因為鞭上還帶著倒刺,直接被剝下一塊皮毀容了。
總之,那位就是個名副其實的暴君。
如果這是電視劇,他可能都活不過一集吧……
無論腦子里怎麼想,怎麼恐懼,宋普在那位邊伺候也是鐵一般不可更改的事實,他能做的也只有小心點,別被那位注意到了。
一開始,他明明就是這麼打算的,但事與愿違,也許病太久了沒在狗皇帝面前晃,狗皇帝想起來他來了。
狗皇帝正常的時候,還像個人的,他年紀也不大,二十出頭,又有異族統,顯得高鼻深目,過于白皙,有一種明的質,瞳孔也和常人不同,是宛如烈日一般濃艷的淺金,他材并不壯,肩寬腰細,比例很好,因而顯得比旁人都要高大些。
此時,狗皇帝澹臺熠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問候宋普,“宋卿歇息了數月,現在子骨好些了?”
宋普膽戰心驚地躬,畢恭畢敬地回答道:“謝陛下關心,臣已經好多了。”
澹臺熠頷首,“既如此,宋卿陪孤去比武場練練罷。”
宋普想說不會,話到邊又骨碌地吞回了肚子,順從地跟著他一塊兒到了比武場。
三陪爺們也來齊了,在澹臺熠面前沒有半點聲息,努力地低著頭,盡量不讓澹臺熠注意到自己。
周圍伺候的太監也都低著頭,不敢直視冒犯圣,氣氛十分凝滯古怪。
但澹臺熠像是沒什麼覺,臉上輕松的表,邊是大太監曹喜和幾個小太監,他們手里有一把大弓,看起來應該很重,即使幾人合力抬起,在寬袖之外的手腕都在輕微抖。
澹臺熠手,十分輕松地接過了那把包裹了一層皮防的大弓,弓上還鑲嵌著金玉,在下閃著閃耀奪目的輝。
比起他手里的那張兩米長度往上的大弓,宋普的弓便小巧了許多,握在手里也不覺得吃力。
澹臺熠拉起弓弦,又松開,弓弦彈起的聲音如玉碎一般清脆,還帶著回聲,他掂了掂手里的弓,對宋普說:“聽聞宋卿騎絕佳,今日孤和宋卿較量一番,希宋卿盡全力,孤不想被讓,明白嗎?”
他講這個話,還溫和的。
宋普唯唯諾諾地答:“臣明白。”
他倒是會弓,他家家境其實不是很好,但父母是很樂于讓他有些興趣好,所以他從小就參加弓箭部,還拿了全國青年組的三連冠,只是到了高中,學業為重,就沒怎麼練習了,但打小練起來的手還在,他握著弓,放好羽箭,擺出標準的姿勢,全神貫注,目集中于一點,對準了靶子。
不過……澹臺熠說不要讓,是不是真話啊?萬一只是客氣話,他績太好,豈不是要惹他不高興?
宋普想到這里,心境氣息都了。
澹臺熠還要在旁邊語氣又輕又慢地說上一句,“宋卿,箭不可在手上逗留太久。”
宋普手指一抖,羽箭立即離弦而去,“咻”地一聲,正中靶心。
宋普:“……”
他惶然地看了一眼澹臺熠圣,見他眼睛一瞇,角微翹,還高興的樣子,忍不住松了一口氣。
澹臺熠擺好姿勢,拉起那張比他人還要高的大弓,整個人都散發著一暴戾凜然的氣息,接著,羽箭飛而出,巨大的力道直接從中間破開了宋普在靶心的羽箭,甚至還穿了靶子,到了靶子之后又百米開外的樹上。
“宋卿,看來你遠不及孤。”澹臺熠道。
宋普目瞪口呆,聽了澹臺熠的話,回過神來,由衷且敬佩地輕輕地拍了一記馬屁,“陛下武藝超群,百步穿楊矢無虛發,臣自當拍馬不及。”
狗皇帝朝他看去,目微凝,忽然笑了起來,“宋卿。”
他突然喊了一聲,宋普微愣了一下,也不敢抬頭看他,“臣在。”
澹臺熠從旁邊小太監手里托盤重新拿了一只羽箭,拉開大弓,剛對準靶子,忽然又轉移了方向,將箭頭對準了宋普。
宋普察覺到了什麼,微微抬眼,正好對上了那泛著冰冷寒的尖銳箭頭,他驚恐地睜大了眼睛,“陛……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