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姐在小會議室外拉住小朱,眼神示意里面,“這是怎麼了?怎麼連著三天都來工作室了?”
小朱低聲說:“好像跟于老師吵架了,于老師這幾天都沒出現。”
“前幾天不還好的嗎?”玲姐放開小朱,推開會議室的門。
喬晶晶正靠在沙發上發呆,看上去有些無打采,玲姐打算說個好消息振下神。
“晶晶,李導那邊合約發過來了,條件還不錯。另外這消息傳出去,來談電視劇的報的片酬又漲了哈。”
玲姐報了個數字,表滋滋的。
喬晶晶的表卻沒什麼變化,玲姐拿手在眼前揮舞了一下,喬晶晶抬起頭看,忽然問:“我值那麼多錢嗎?”
玲姐一愣。
喬晶晶又問了一遍:“拍一部電視劇最多五個月,我值那麼多嗎?”
“怎麼不值了,你的片子電視臺和視頻網站都搶,廣告商搶著植投廣告,電視臺和視頻網站都不虧錢,怎麼就不值了?王琉和岳曉華也快這個數了。”
“我不是跟們比。”
“那你跟誰比?”
喬晶晶沒有回答,半晌,垂下眼睛,“我想這個是不是很矯?”
“不是矯不矯。”玲姐在邊坐下,“說實話,我也想過這個問題。但是目前的市場就是這樣,你不拿別人也在拿,你不賺這個錢,你拍的劇片方還是賣那個價,差額最后落到投資方的腰包里。所以你想這個不是矯不矯的問題,是沒意義。”
“而且,我問你,如果人家要找你拍個戲,給你幾千萬,你會不會說我只要幾百萬?”
喬晶晶抿,實話實說:“不會。”
“所以你想這個有什麼意思呢?這題目太大了。咱們好好拍戲,不出幺蛾子,對得起人家的作品人家的錢,該做的慈善也實打實做就行了。”
玲姐一口氣說完,試探地問,“你怎麼忽然想這些?于老師呢?”
喬晶晶眼睫微,一言不發地拿過手機開始玩游戲,玲姐心中約有些明了,沒再說什麼,看打了一會游戲就起離開了。
喬晶晶打了兩局排位,又發了一陣呆,打開了微信。手指慣地下拉,點開了某個名字。
那兩句話這幾天已經看了好幾遍。
“對不起。”
這一條那天立刻就看見了,可是本不想回他。
下一條已經在深夜。
“我要出差一段時間,歸期不定。”
西安。
于途下防靜電服,從保險柜中拿出自己的手機,按了一下,果然沒電了。
他穿上外套往外走,關在走進來,“老于,等我一起。”
于途等他換好服,兩人一起往測控中心旁邊的招待所走去。
西北的十一月已經十分寒冷,六點多天還沒亮,天地間一片黑暗寂靜,只有微弱的路燈照著腳下的路。
被風一吹,關在了脖子,調侃于途:“出去浪了一個月,專業倒是沒荒廢啊。”
“主要是人家測控中心的功勞。”于途腦海中還盤旋著數據,“衛星壽命還是到了影響。”
“當初設計壽命就是三年,現在已經是超期服役了,再說這次故障原因也不在總設計上。”關在打了個哈欠,用力晃了晃腦袋,“這顆衛星是你參與設計的第一個型號吧,也是我們第一次合作。”
“嗯。”
“你猜我第一次見你什麼覺?”
“嫉妒吧。”于途笑笑,“明顯的。”
“呸。”關在笑罵一聲,“一開始我覺得,喲呵來了個門面,結果沒多久你就給了我一份總優化方案,我心想不錯啊,這才貌俱佳堪為良配啊。”
于途無奈,“注意用詞,別給我們工科生丟臉。”
關在嘿嘿一笑,冷不丁地說:“我們來談談錢?”
于途腳步一緩,“老師跟你說了?”
“張總打電話給我了,讓我旁敲側擊下,你是不是有什麼困難?”關在說著忽然想起了什麼,“是不是跟你家里有關?”
他恍然大悟似的:“我想起來了,有一天你接了家里的電話,講的是方言,第二天就有點不對勁。”
于途沉默了一瞬。
“家里沒事。”他回答,“我就是心雜了。”
“沒事就好。”關在點點頭,沒再追問,“我有點好奇,干投行真的那麼賺?剛畢業百萬是不是真的?”
“看人看年景。”于途說,“08年金融危機前有人能拿到。我畢業那年,剛從金融危機中緩過來,還算不錯。”
“我要是去Google也是高薪,不說Google,去NASA也不錯,不過為外國人,大概永遠接不到核心技,而且一旦有果還不是他們的,我可沒什麼全人類視角。”
他掏出煙,遞給于途一。
“知道我為什麼從來沒挽留過你嗎?因為我從來沒覺得你會走。我一直覺得你和我是一樣的人,用我老婆的話來說,四個字,不合時宜。現在這個型號是我們一起設計,一起論證,一起提的方案。我覺得你舍不得,我還跟人打賭,要是你走了,我就改名關在豬圈。”
于途低頭專注地看著手里的煙,“那不闔家團圓了?都是兄弟姐妹。”
“滾,那我跟你也兄弟。”
關在吸了口煙,“我有個問題啊老于,衛星故障的事誰也說不準,我們這次五天就解決了,但是花幾個月的也有,要是真幾個月,投行能等你?還是你不管這邊甩手就走?”
于途停下腳步,“打火機,借個火。”
微弱的火一閃而滅,兩人沒再繼續剛剛的話題。
關在煙一向快,走了幾分鐘又點了一,于途皺眉:“你一點。”
“我提個神,一會你嫂子就起來了,我給打個電話再睡。”關在想起來,“對了,說到你嫂子,有個師妹,想介紹給你。”
關在語氣有點酸溜溜地,“人家就看了一眼我和你的合照,就問有沒有朋友,長得帥就是占便宜,當年我追你嫂子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
“你這習慣嫉妒早點治。幫我婉拒吧。”
“真不用?我也見過一次,漂亮的。”
“不用了。”
關在就沒再提。過了片刻,于途自己開口了,“我最近,認識了一個……”
他頓了頓。
關在神一震,“姑娘?”
“嗯,機靈的,有點皮……也很聽話。”
“行啊。”關在來了興致,“剛剛休假認識的?”
“不是,我高中同學。”
“高中同學?咋現在才談?”
于途笑了笑:“大概我以前,判斷力不行。”
他補充:“沒在談。”
“怎麼,人家不喜歡你?不至于吧。”
于途沒有說話,眼睛卻很亮。
關在立刻懂了。“你行啊,寶刀未老。”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招待所門口,煙都還沒完,便在外面沒進去。
關在有點撐不住困意,猛吸了幾口,靠在柱子上閉目養神。
于途站在一側的臺階上。
四周很安靜。
漸漸的,遠方的天際出了一微,不過頭頂上的星星尚未沒,依舊星閃耀。宇宙浩瀚,億萬星辰,里面有他和同事們剛剛耗盡心救回來的一顆。
他想起關在的問題,如果這次任務要花一個月甚至幾個月,他會不會走?
他沒有回答,關在沒有追問,因為他們心知肚明,他不會。
當在熱的時候,怎麼可能離開?
他忍不住地又一次問自己,是不是真的要放棄?
他已經有一陣子沒想過這個問題,他以為他已經堅定,可是這五天五夜過后,竟然又有一搖。
或許他該再想想。
應該會有辦法。
最后一煙霧在眼前消散,于途腦海中莫名閃過一雙亮如星辰的眼睛,那雙眼睛的主人此時大概正在甜的夢境中無憂無慮地酣睡吧。
心頭剎那間生出一,驅散了上的寒意,他眉目舒展了些,回頭提醒關在:“你可以打電話給嫂子了。”
關在沒有回答,他閉目靠在柱子上一不。于途心中突地一跳,他走過去,試探地喊:“關在?”
靠在柱子上的瘦削男人眼珠子好像了一下,卻沒能睜得開,下一刻,整個人宛如崩塌般地向地面倒去。
上海這幾天驟然降了一次溫。
喬晶晶一大早醒來,發現游戲的版本又更新了,看更新說明,又出了一個新的英雄,裝備屬也有一些調整。這陣子版本更迭頻繁,皺了下眉,打電話給玲姐,讓去跟kpl那邊確定下,比賽上會用哪個版本。
等洗漱好,玲姐的電話回過來了。
“說就用今天剛剛更新的版本,所以新英雄也有可能上。”
“嗯,我待會試試新英雄,裝備也要調一下。”
玲姐聽著有些慨,“一個多月前你還是小白一個,現在真是行了。阿國說昨天和你匹配了兩把,你打得不錯的。比賽有把握不?”
“競技說不準的。”
排位打多了其實也就明白,有時候,技再好也可能連輸,不好也可能躺贏。一個月前還信誓旦旦一定要在比賽上贏,現在卻明白,競技是不可控的,沒有穩贏的說法。職業選手會輸,當然也會輸,只要表現出最好的自己就可以了。
吃早餐的時候,喬晶晶翻了下日歷。
已經是十二月一號了。
于途整整消失了十天。
不過,其實到現在,也不是很需要于途了。
照樣看競賽視頻,聽解說分析戰系,照樣一個人單排,不過是了一個人看著打,幫戰后分析而已。
想起那時候于途跟說,讓一個人打到最強王者。如今也只有一步之遙而已。
吃完早餐,看了一會電影劇本,做了一些筆記。然后打開了手機,正要點進單人排位,忽然一個邀請框跳出來。
玉兔搗藥(來自好友)
至尊星耀Ⅴ
邀請您組隊排位.5v5王者峽谷。
喬晶晶的手頓住,定定地看著那個邀請框,良久沒做出反應。
一分鐘后那個邀請框自消失了,很快一個新的邀請又彈出來,仍然是玉兔搗藥邀請排位。
這次喬晶晶點了進去。
兩人在一個隊伍房間里,卻誰都沒說話。
過了一會,于途點了開始。
他們整整打了一上午,每次打完,于途就發一個新的邀請過來。
一直沒說話,他也不說話。
打百里守約,他就打輔助。拿輔助,他就拿手。拿中單,他就打野,時不時到中路來幫抓人。有一局賭氣地拿了玩的很差的娜可,他就拿了關羽,一路跟著到GANK。
五連勝,六連勝,七連勝……
十連勝的時候,喬晶晶放下手機,忽然覺得一陣氣悶。不是說不和雙排嗎?現在又算什麼?
門鈴響起來。
喬晶晶有些煩躁地走過去開門。
“晶晶晶晶。”門一開,小朱著氣說,“于老師怎麼在樓下,你把他關樓下不準上來嗎?我想了想都沒敢打招呼。”
喬晶晶愣住。
幾秒后,抓著手機就往下跑,沒有戴帽子沒有戴口罩,甚至都沒換掉拖鞋。
電梯里,手機屏幕上又彈出排位邀請,喬晶晶心里翻騰地不知道是什麼緒,只覺得電梯前所未有地慢。
跑出電梯,跑出大堂,然后站住了。
大堂外,梧桐樹下的長凳上,有個人坐在那里,正低頭很認真地看著手機。
好像察覺到了的到來,那人抬頭看向,眼神有些疲憊,有些溫,問說:“還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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