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正瞧著那貂兒麵前擺的滿滿當當的味珍饈眼饞呢，不妨忽然聽自家主子來了這麼一句，不瞠目結舌。

已要了這許多吃食，居然還點？！

他還一口都沒吃呢，都便宜這個小畜生了……

初一琢磨著，若長此以往下去，這小畜生還不得騎到自己頭上來！

「咯咯。」一道不屬於人類發出的聲音。

初一聞聲去，就見一雙沾滿了湯的爪子正撓著他的襟，月白錦袍上頓時便出現了兩道油汙，髒的醒目。他咬牙，暗道這小畜生已經騎到自己頭上來了。

「初一。」傅雲墨淡聲喚道，聲音難辨喜怒。

「……是。」

恍然回神，初一認命的走出包間去讓小二加菜，經過旁邊的隔間時，恰有清風拂過，吹起紗幔翻飛，初一眼尖，不經意間的一掃便瞧見了其中景象。

好盛的一桌菜！

他是最先被那一大桌子吃食吸引了目，想著這桌食客竟比他們主子點的還多，不知幾個大漢才能將這些都吃完。

視線微轉，瞧見了兩名子。

初一：「……」

他收回抱怨他家主子點菜點多了的話。

如今長安城中的閨秀小姐都這般能吃嗎？

初一百思不得其解的撓了撓頭，抬走，恰好此時段音離消滅一隻抬起頭來，讓簾外的初一得以清楚的看到了的樣貌，腳下便彷彿生了一般瞬間定在了原地。

這、這不是昨日窺他家主子的那位漂亮姑娘嗎？

為了見他家主子一麵兒竟都追到這醉霄樓來了？！

初一彷彿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白凈的臉上寫滿了驚愕。

他隨即掉頭往回走。

「主子，您猜屬下方纔瞧見誰了？」不待傅雲墨回答他便自顧自的繼續說：「您一定猜不到！屬下瞧見的時候也驚訝極了，怎麼也沒想到居然也在這兒！」

傅雲墨眸淡淡的著他，如雲一般。

初一追問：「您猜了嗎？」

「呢？」

「您猜錯了，屬下說的是人，不是。」

傅雲墨沉默了。

他一言不發的看著初一，臉上沒什麼緒，像是在看一個人，又像是在看一坨屎，更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初一這才恍然，心下猛地一跳，說話都不利索了：「啊啊啊！！屬、屬下這就去跟小二說！」

話落，他便一陣風似的跑了出去，甚至運起了輕功，唯恐走慢一步就會死在那裡似的。

見那柳綠的紗幔飛起又落下，傅雲墨麵無表的收回視線，看著滿桌子的珍饈味卻無胃口，倒是那隻貂兒霸著那隻西湖醋魚吃的正香，須子上懸著幾滴湯，搖搖落。

早年間他五識之中失了四覺，如今雖已好轉但嗅覺較之常人終歸還是差了一些，而味覺則幾乎沒有。

他知道鹽是鹹的、糖是甜的，不過這些均是書中所見，究竟是怎樣的鹹法或是怎樣的甜法他卻不得而知。

山珍海味與茶淡飯在他眼中的區別也就隻是賣相好些而已，是以他對用膳一事提不起什麼興緻，總之了便用些，並不如何講究緻，膳房的人暗地裡皆道東宮這位主子好伺候的很。

傅雲墨如此已過了一十八載，直到之前在皇家萬牲園無意間看到了這隻貂兒在吃魚，吃的香滋滋的格外專註，專註到什麼程度呢，就是被初一拿網子扣住了它也沒有停下，依舊在往裡忙活，實力演繹什麼「沉浸式用膳」。

傅雲墨瞧的有趣，便索將它抱回了東宮養著。

初一還以為是這小畜生吃東西的畫麵令自家主子有了食慾，雖然他不明白那副淋淋的畫麵是怎麼刺激到主子的味蕾的，但為了能讓主子用膳香一些，初一就經常去給那貂兒餵魚，閑著沒事兒就去、閑著沒事兒就去，日子一長，這貂兒就變了一隻胖貂兒，胖到手都不似原來那般矯健。

傅雲墨的確是喜歡看這隻貂兒進食，但絕不至於令自己胃口大，不過眼下，他貌似正因為一個姑孃的幾句話便產生了吃東西的**。

也不知那香是不是真的像說的那麼好吃……

才這麼想，就又聽隔壁傳來一道子特有的甜音：「這醉霄樓果然不錯，這道冰糖肘子也做的極好。

澤紅亮，爛香醇，而不膩，瘦而不柴，滷如膠，味道香濃，鹹甜適口。青菜墊底，芝麻點綴，是看著就讓人食指大。

拾月你別直接吃，夾一點點的和多多的瘦一起，用生菜包裹著咬上一口。

誒！再給你舀一些湯來泡飯，顆顆分明的米粒被那湯子一泡，米香浸香，可好吃了！」

傅雲墨聽著，目深思。

恰好初一回來，將手裡端著的香擺到了桌上：「主子，來了。」

傅雲墨緩緩抬眸，視線對上他的：「再點一道冰糖肘子。」

初一愣住。

傅雲墨又說：「再加一碗米飯。」

初一：「……」

他離開這麼一會兒的工夫，主子究竟經歷了什麼？

就在初一愣神之際，一簾之隔清音又起：「嗯……這個龍井蝦仁也好吃……」

另一道聲音突然進來：「奴婢還是第一次聽說這菜呢，從未見過有用茶葉炒菜的，真是稀奇！」

方纔那道聲音又說：「茶葉饌，古已有之，茶乃滋飯蔬之素，攻食之膻膩。

你看這菜菜形雅緻，清淡，蝦仁玉白，茶葉碧綠，芡清亮，食後清口開胃，回味無窮。這蝦該是河蝦，蝦細爽，鮮香適口，用豬油炒後葷而不膩。」

隔間安靜了下來，初一猜，應當是那位漂亮姑娘和的婢向那道龍井蝦仁出手了。

初一下意識的嚥了下口水，回神間對視上傅雲墨的視線時，他竟覺到他在無聲的對自己說「再點一道龍井蝦仁」。

「主、主子……您不會也要來一道吧？」初一不確定的問道。

「去吧。」

「……是。」

可不待初一走出包間，段音離的聲音便又一次傳來，到最後，傅雲墨比著們那邊點了一桌子一模一樣的珍饈味。

耳邊時不時響起段音離描述食的聲音，說什麼傅雲墨便吃什麼。

第一次，他覺得吃在口中的食有了配得上緻賣相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