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零三
江陵第二次見到梅疏遠離第一次見到梅疏遠只隔了那麼兩三天, 接下來整整十日都沒見過梅疏遠。
梅疏遠不來,江陵也不會空等,便自己給自己找樂子。
他活了那麼多世界, 會的東西很多, 只要他有那個閑心,想要消磨時間非常簡單。不說別的, 要是給他一部手機或者筆記本, 他能打一整天遊戲。
但是系統不在, 他沒辦法用積分兌換品, 上有的東西, 全部都是當年江臨川的私藏品。
所幸,江臨川是個會的子, 什麼好東西都有。
前頭拿出來的話本、藤椅、桌子、酒等,只是其中九牛一罷了。
當然,就算什麼都沒有,江陵打坐等候也無所謂,就是那樣有些孤寂無聊了。
如此又過了十天,江臨川再次見到了梅疏遠。
他依舊背著月華,踏著風浪而來,然後站在礁石上, 遙遙著江陵。
這次江陵也沒閑著,從儲袋中搬出了棋盤, 邊上點燃了金猊香爐, 手邊放著一盞茶水。
嫋嫋白煙中, 自己跟自己對弈。右手執白,左手持黑。棋盤上黑白子錯,進焦灼狀態,想來已經下了好一會兒了。
黑白子殺意縱橫,但是下棋之人姿態卻非常的悠閑,一手輕棋子,一手挽著袖,作優雅,目卻頗為專注。
每一子都下的非常非常慢。
執白子,他便為白子謀劃,持黑子又將白子設下的陷阱一一化解。
一人看,一人下,誰也沒有說話,居然有種意外的悠然。
月上中天之時,為了應景,江陵點了燈盞立在邊上,燭火暖黃,在風中搖搖晃晃。
江陵起白子,重新為白子謀算,沉思了好半響,才重新落子。白子已,接下來是黑子了,這次江陵沒黑子,反而往藤椅上一靠,嘀咕:“不玩了不玩了。”
“……”
“好沒意思。”
“……為什麼?”
聽到梅疏遠回應,江陵這才扭過頭,用期待的神著梅疏遠:“我等了你二十日,自然是想陪你說說話,可是你看我下了大半天棋,是一句話不說,我疑心我要是下一晚上,你就會這麼悶一晚上,然而第二天又鬧失蹤。”
江陵一攤手:“那我不是白等了,多吃虧啊?這種虧,反正我是不吃的。”
“你很認真。”梅疏遠提醒。
“那是當然。”江陵挑眉,“誰讓你忘了我啊?我只能重新讓你認識我了,知道我會什麼,喜歡什麼,這不是很好嗎?”
梅疏遠啞然。
“當然,我也知道你喜歡什麼,會什麼?”
梅疏遠下意識反問:“我喜歡什麼?”
“這個太簡單了。”江陵目落在梅疏遠上,笑盈盈的開口,“不說別的,單說你喜歡的人的話,那只有一個。”
江陵慎重其事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啊。”
“……”
“不喜歡我,你想喜歡誰?先告訴你,除了我之外,你想喜歡誰都沒門。”
梅疏遠默了默,臉上倒無特殊之,顯然前兩次已經讓他知曉江陵多能說了,而他也有點兒習慣了,至不會向前兩次那般,被影響的那麼深。
他不接口,江陵也覺得沒意思了,便問:“你要不要陪我下棋?”
“我不會。”
江陵肯定說道:“你會,我當年手把手教會你的,真要算起來,我還是你老師。”
“……好。”梅疏遠輕輕應了一聲。
這一次是下棋,總不可能兩個人在一起,所以這次江陵先一步找出了一張椅子,擺在對面,朝著梅疏遠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梅疏遠拂起擺,坐姿端正,和當年一般無二。
江陵看了他一眼,目落在披散的羽墨發上,突然說道:“你要是肯的話,下次我幫你束發,好不好?就當你陪我下棋的報酬。”
“不用。”
“真不用?”
“嗯。”
“好吧。”江陵不由想,上次梅疏遠說相信他,頂多是相信兩人認識罷了,要說放下戒心,還需要磨一段時日。
江陵很快收拾好心,又愉悅的問梅疏遠想要黑子還是白子。
梅疏遠回答:“都可以。”
江陵便直接把黑子推給了梅疏遠,挑釁似得著他:“現在白子占據上風,黑子行錯一步,變會被我斬下龍首,疏遠你可要看仔細了,可別跳下我設的陷阱。”
“好。”梅疏遠學著江陵的模樣,拾起黑子,在未到棋子之前,他的作有些生,到棋子之後,一切便自然而然起來。
幾乎不用多想,他便落下一子。
江陵神一凝,隨後哂笑:“這下換我為難了。”
“我剛剛一直看著你下棋,你落下白子時,我就想黑子該怎麼辦了。”梅疏遠回答。
“我還是第一次聽見你說這麼多字。”江陵歎。
“……”
梅疏遠垂下眼簾,神淺淡。
“別勉強,不想說就別說。”江陵話語著一子的無所謂,持起白子,利索落下,這麼一個簡單的作,卻帶了幾分殺伐果斷的意味,“請。”
“並非不想說。”梅疏遠沒有去黑子,“而且你總是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話,我回答不了,接不上口罷了。”
說完之後,梅疏遠才去棋子,顯然心思再度沉棋盤之間了。
江陵想起梅疏遠忘記所有這件事,覺得自己心尖被針紮了一下,神有些容。
黑子落下,白子落下……
黑子殺招起,白子同樣布好了陷阱。
這樣有來有往,不僅比自弈來的有趣,棋局彩程度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江陵抿了口茶水,潤了潤嚨。這才開口:“沒事的,我說,你聽著就是,不用回答。”江陵落下白子,補充,“當然,只限於你對不上的話。要不然只有我一個人說話,沒人接口的話,多可憐啊。”
梅疏遠點頭:“你這一步走錯了。”
這句話說的就是棋局了。
“是下錯了,又讓你搶占了先機。”江陵托腮,“不過這種小錯,還不至於讓我輸,等著瞧。”
“拭目以待。”
時間便在棋局間流逝,偶爾摻雜了江陵悠然的聲音。
“我的大部分本事,都是我祖父教的,包括這下棋,我祖父脾氣,是個臭棋簍子,我長大後就能贏過他了。從此我和我祖父下棋,從來沒有輸過。”
“一直都是我贏。”
“也算是我小小的報複吧,畢竟他總是苛求我,我當時又打不過他,只能從別的地方出氣了。”
“除了下棋外,我還會煮茶,下次泡給你嘗嘗。”
“……”
直到月逐漸沒,他們都沒有分出勝負來。
江陵便保留了棋盤,跟梅疏遠立了個約定,等有時間了,再把這一局棋下完。
梅疏遠來的時間並沒有規律,有時候隔天就來了,有時候卻要好幾天,甚至十來天,像第三次那樣,等了二十天的卻是沒有。
每一次,梅疏遠見到江陵,江陵都沒閑著。
有時候在煮茶,茶壺水汽升騰,江陵蹲在泥紅小爐面前,拿著一把扇晃啊晃,察覺到梅疏遠過來,便毫不猶豫的招手,讓梅疏遠幫忙。
有時候在練劍,子翩然如鶴,矯健如蛟。被梅疏遠發現,這場練劍往往會變了質,要不變了觀賞十足的劍舞,要不江陵就向梅疏遠挑釁,要他陪自己比劃比劃——這種時候,梅疏遠都是拒絕的。
江陵知道他為什麼拒絕,現在的他不同以前,手便是要人命的招式,所以江陵倒也沒糾纏,只是笑了一聲,繼續裝模作樣。
還有的時候,江陵在看話本。梅疏遠站在江陵旁邊,江陵便順手一拉,把人拉到自己邊上,然後把話本放在他大上,自己趴在他上看那狗的話本。
惡趣味上來了,還要把裡面麻的要死的話念上那麼幾遍。
也不是每次江陵都這麼鬧騰,江陵也有畫畫彈琴的時候。
兩人一人一張書桌,專心致志的作畫,梅疏遠畫的是月浪圖,江陵就不同了,他畫什麼都像在畫王八或者哈狗。
然後江陵在梅疏遠的畫卷上提上“江陵”兩字,學著梅疏遠的字跡,在自己畫的哈狗上提上“疏遠”兩字。
題完字後,江陵倒是惆悵了:“你知道我畫的是什麼嗎?”
“哈狗?”
“不對,是火麒麟。”
“……”
“我以前養了一頭火麒麟,唔,也不算是我養的,是我父親養的,父親給它取名為小火。”想到這裡,江陵忍不住歪了題,“我覺得我取名這麼爛,完全是我爹害得,幸好我和我姐姐的名字,是我娘取的。”
至於江陵取名有多爛,請參照“紅娘系統”被江陵取名“小紅”一事。
“小火與其說是我的坐騎,不如說是我的長輩,當年出了些事,害得小火……不過,小火是靈,我已經尋到救它的辦法了。”
至於彈琴,是江臨川最安靜的時候,也是他最和的時候,收斂所有刺骨,將所有喜怒哀樂,盡皆賦予琴聲。
他還是江臨川的時候,很這麼做,或者說不敢這麼做,因為怕別人聽到了,看破他,現在這無海,只有他和梅疏遠,他反而放肆起來。
這般相,既克制又閑適,充滿了溫。
梅疏遠倒是比以前搭理他了,那層冷淡的疏離,早已搖搖墜。
他們閑的沒事的時候,就一起坐在礁石邊上,江陵翹著二郎,說著什麼,時不時哈哈大笑。梅疏遠則盤膝而坐,安靜聽著,偶爾溫聲回答。
江陵正在講笑話,想詢問梅疏遠好不好笑時,一抬頭,便對上了梅疏遠瓣的淺笑。
——來到這個時代後,這還是江陵第一次真切的看到梅疏遠的笑容。
不是幻覺,江陵告訴自己。
還是和以前一樣好看,江陵又想。
口被什麼東西堵著滿滿的,江陵低頭,嘀咕:“有這麼好笑嗎?居然笑了。”
隨後放大聲音:“低頭。”
“嗯?”梅疏遠疑,微微彎腰。
江陵手臂一撐,驟然起,摟住梅疏遠的頸項,就把了上去。
梅疏遠僵住。
除了第一次見面,江陵這麼主外,之後也就在言語上調侃。
江陵卻很歡快,拉著人就猛吃豆腐,因為梅疏遠並未明確的拒絕自己。
待吃夠了豆腐,江陵微微分開時,梅疏遠他……又溜了。
江陵在原地沉默了一會兒,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壞事他幹了,這次後果卻有些嚴重,這個“嚴重”是指,梅疏遠超過二十天沒過來了。
江陵在心裡盤算著日子,終於在一個月後,見到了梅疏遠。
見到梅疏遠之前,無海下了一場非常綿長的大雨,紫金雷霆在雲層翻滾,雷霆之威可怕的有些嚇人,仿佛在誅邪鎮魔般。
第九日,雷霆不甘心的收斂,江陵百無聊賴的在藤椅上打滾時,瞥到了一抹悉的影。
那人姿依舊拔,氣息卻要恐怖的多,上還夾雜著些許雷霆的餘威。頭發漉漉的披在後,袂有些破爛,約有些跡,又被海水沖洗了好幾遍。
唯留下海水的腥味。
江陵沖過去,抓住了對方的手臂,打量他的眉眼。
臉上毫無,有些蒼白,眉眼間卻邪的驚人,仿佛有什麼怪,要從那雙曾經不沾紅塵的碧眸中破出。
江陵看了一眼,便從儲袋中掏丹藥,把品階好的一腦的拿了出來,詢問:“你況比較特殊,我不知道你能吃哪種,你自己挑。”
“都不用,我明天就能好。”
江陵不清他的底,卻約明白,他說的並非虛假,便點了點頭,收回了東西。
下一刻,他便被摟住,環過他肩膀和腰部的手臂桎梏了他,令他不能彈,軀只能相。
對方全,冰寒如死,可是被梅疏遠摟著這麼,江陵非但沒有聞到海腥味,反而聞到了淡淡的梅花清香。
“從現在起,我能離開這裡了。”
江陵想了想,回答:“恭喜。”
只有兩個字,卻是真心實意為他歡喜。可以離開這裡,便代表他們可以去很多地方。
雖然江陵覺得,留在這裡,只要有他,也無不可,可是若能看盡世間風,豈不更好?
梅疏遠將頭擱在江陵頸項,輕的聲音再度傳來,悶悶的,著幾分溫和悲傷:“我在找一個人,你陪我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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