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水秀等人皆是十分好奇，這位新來的格格到底是何方神聖，先是以格格份住凈思居，接著又得眾位福晉賞賜，真是好大的麵子。

待將一切收拾齊整後已是夜時分，淩若在水秀與水月的伺候下用過晚膳，又坐了一會兒隻見小路子著手走進來費力地道：「姑……姑娘，您早……早……早些……些休息，奴纔在……在外……外守著，您有事盡……儘管……奴才，保……保準……準馬上到。」今夜是他與水月當值，兩人一個負責守院子，一個負責照料淩若夜間起居。

以前在攬月居不曾有這個規矩，但如今獨居一自不能再像從前一般隨便，淩若放下喝了一半的杏仁茶想了想朝墨玉道：「去取條舊棉被來。」隨即溫言對小路子道：「此時雖已近春，但春寒料峭，夜間還是極冷容易凍出病來，你且用棉被裹著，那樣會好些。」

說話間墨玉已取了一條半舊的厚棉被來，遞給尚在發愣的小路子，見他不接催促道：「很重的，還不快拿著。」

小路子這才如夢初醒地接過棉被，在來凈思居之前他先後在好幾個主子手下當過差，因為結的原因不知了多白眼，每一個對他都是呼來喝去，從不給好臉看，有時說的慢些還要挨罵捱打，上也不知了多傷，要不是一道做事的小常子機靈，常幫著說好話，他可能都熬不到現在了。好不容易得守凈思居的差事太平了兩年，沒想到這麼快就來了主子，雖說隻是一位格格，但瞧著今日的架式，絕不容輕視。他怕極了這位姑娘會和以前那些主子一樣嫌他結嫌他說話不利索，不是逐了他出去就是非打即罵，一天下來都是戰戰兢兢，能不說話就盡量不要說。原以為姑娘眼中本沒自己，不曾想不止記著還對他關心有加，想到這裡他忍不住眼圈微紅掉下淚來，趕拿袖子拭了淚哽咽道：「謝謝姑娘，謝謝姑娘。」

小常子與他相識數年，最是深厚不過，也最能明白他此刻的心，知他老實憨厚唯獨一個結的病，為此盡苦楚，除了他以外，再沒人善待過小路子，這還是頭一遭，怪不得他如此激。

淩若站起，踏過平整如鏡的青石磚走到小路子麵前，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我不在乎你是否結，隻在乎你是否忠心於我，你隻要好好做事，我必不會虧待於你。」

「奴……奴……才一定……一定……」的話令小路子萬分激，越是激越說不出話來，急得他滿頭是汗，墨玉看不過眼替他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一定會忠肝義膽，報效姑孃的。以後有話慢慢講不要急，否則啊，我怕你累死了都說不出來。」

小路子不好意思地笑笑，捧了棉被出去，另三人看淩若的目不約而同有了變化，原先對新主子的抵正在慢慢消去，也許，這個主子值得他們去守候去追隨。

「你們都出去吧，墨玉也是，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淩若坐回椅中閉上眼了眉心，略有些疲憊地揮揮手，今天一天都忙著應付眾位福晉派來打賞的人，幾乎沒停下來歇息過，現在一靜下來隻覺渾酸，連話都不願多說。

靜了不到片刻，便聽得有腳步聲進來，淩若閉著雙眼略有些不悅地道：「我不是說了不要進來嗎？退下！」

等了半晌始終不見人退下，淩若愈發不悅，暗道是誰這麼不懂規矩，睜開眼正待喝斥，不曾想竟看到麵沉靜的胤禛，唬得當場跳了起來，連忙站直了甩帕行禮，「妾不知是四爺駕到，有失禮無狀之還請四爺治罪。」

「不知者不怪，起來吧。」微涼的男聲在淩若耳邊響起，目垂卻能看到那雙玄千層底靴子停駐在前。

淩若略鬆一口氣，命水月沏了茶來親手奉與胤禛，帶了一玩笑的口吻道：「妾不懂未卜先知，不曉得四爺這麼晚還要過來，所以沒備下別的，唯有請四爺喝茶了。」

「我剛從老十三那裡回來，聽得高福說凈思居收拾齊整你已搬，便想著來看看，如何，可還喜歡？」胤禛抿了口茶隨意問道。

「四爺厚賞，妾自然喜歡，隻是以妾的份獨住一院，怕會引人非議。」此時南窗開了一條小，夜風徐來，拂兩人的角與窗下雙耳花瓶中的黃玉蘭，如蝶尋花而來。

胤禛揮揮手道：「些許小事罷了，有何可非議，何況皇阿瑪曾說過讓我善待於你，依著意本該封你一個庶福晉纔是，這樣住凈思居也名正言順些，可是前些日子剛封了葉氏不宜再封，所以隻得這般，等往後再尋機會吧。」

「是。」淩若心中微有，一麵之緣，康熙卻記住了這個人，還特意囑託四阿哥善待，對於一個皇帝來說已是很難得了。正思忖間忽地一隻手抬起了的下，胤禛難得一臉似笑非笑的表看著道：「那你呢，我的格格，你可準備好了？」

來了！淩若的心因這句話劇烈跳起來，臉很不爭氣地迅速變紅，連耳子都是火燙一片，聲如蚊吶地道：「妾……妾準備好了。」要是地上有個都恨不得鑽進去了，這輩子還沒說過這麼人的話。

那副似壯士斷腕的表令胤禛為之莞爾，鬆開手道：「我隻是隨便說說罷了，你不必當真。」

淩若也不知鼓了多大的勇氣才說出剛才那句話，沒想到胤禛竟是開玩笑，頓時又又氣其中還夾雜了些許自己都不明白的失，別過去不再搭理他。

那副小兒的姿態看得胤禛一怔，風吹散長發，迷了他的眼，令他有那麼片刻分不清眼前站的究竟是誰。

若你是湄兒該有多好……

無聲地在心底嘆了口氣，不顧反對拉了弱無骨的手到院中站定，抬眼，星空是一如既往的深邃廣闊，極盡目力也看不到邊際在何。

「明日我與十三弟幾人要陪皇阿瑪出京南巡，會有很長一段日子不在京城，讓你阿瑪額娘進府的事要等我回來後再說了。」他著星空淡淡道。

「妾不急，倒是四爺一人在外麵，萬事當心。」不知為何聽到胤禛要離開時，心微微一，竟生出幾許不捨之。

「我會的。」胤禛頷首，向來冷漠的眼眸浮現出些許暖意，「你若有什麼事盡可去找年氏，現在府中的事都是在打理，倒也井井有條，至於嫡福晉那邊，素來不好又要管教弘暉，神難免不濟，你隻需得空過去請個安就是了。」

「妾知道。」淩若溫順地回答，藉以掩飾心的驚濤駭浪，府裡已是年氏做主了嗎？這才來府裡多日子，就已經穩資歷比老得多的李氏一頭，真是好手段。

胤禛點一點頭道：「很晚了，你早些歇著吧，我也該走了。」

「四爺您等等。」淩若忽地想起一事來，喚住胤禛後匆匆自屋中取出一道三角黃符來，「這是前些日子阿瑪託人送來護符，說是特意去廟裡求來的，可保人平安，四爺此去南方路途遙遠不知何時迴轉，帶在上吧。」

胤禛是從不信這些東西的，但盯著誠摯關切的目，拒絕的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默然將護符收懷中，恍然間記起似乎很多年前也有一個人帶著溫慈的笑意將用黃線串的三角符掛在他脖子上。

自去後，再無人關心過他，哪怕份尊貴無匹，到底是無人關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