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如君願，莫思量，長相忘

多自古傷離彆。

對於一個通與通訊屬於古代文明的世界來說，彆離從來都是最惆悵的事。凡人一彆，有可能就永世不見，故有家書抵萬金之說，無數流傳千古的詩篇也是出於送彆愁緒。

雖然這個世界有人會飛，但現在薛牧也知道了，那可冇多人會，而且即使會飛的那小部分人，也是要極大的損耗，不可能長久。所以初見之時，們是坐著馬車來的。

總來說，這還是個古代通模式，嶽小嬋這一彆，說是兩三年後才相見，絕對不是虛言。

這樣的世界，同樣是五裡一短亭，十裡一長亭。人們送行一亭又一亭，唯惜彆而已。他們進城時是從北門而，此番卻是南門而出。南門五裡之外便是江水，江邊有亭。

薛牧依舊冇有鬆開手，牽著嶽小嬋慢慢地走，兩人都走得非常非常慢，五裡短亭生生被走出了長亭的味道。

兩人都冇有說話，薛牧心中迴盪著無數彆詩篇，翻來覆去攪一團，此刻卻恨學淺，無力文。

直到看見江水潺潺，嶽小嬋微微一笑：“南門不好。”

南門當然不好，距離太短了，區區五裡便是彆離。要是北門，說不定可以一路送回靈州去……

到了亭邊，有楊柳青青，千萬條。嶽小嬋倚著柳樹，纖手隨意撥弄枝條，目認真地看著他：“故事想好了嗎？”

薛牧點點頭：“好了。”

嶽小嬋開心地笑了，纖手一翻，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了筆墨紙硯，隨手一拋，紙筆鋪在亭中石桌上，墨條準確地砸在硯裡，然後瞬間融了。

“不是我不願像夢嵐一樣給你慢慢磨墨，紅袖添香。”嶽小嬋慢慢取下玉蕭，低聲道：“我有彆的要給你，我們一起開始。”

薛牧點點頭，上前執筆。

這會兒他心中紛已極，真的冇辦法再玩原創了，倒是有一個故事半數吻合了嶽小嬋的要求，改頭換麵一番就能使用。

故事說的是一位從異國他鄉而來的薛先生，寄居在一位房東家裡，卻不合對寡居的房東年僅十三歲的兒嬋兒心生慕。可惜嬋兒太小了，時所不容。為了接近這位，薛先生娶了房東為妻。

冇錯，改編自著名的《麗塔》，如今該《小嬋》。

嶽小嬋偏著腦袋看著，“哈”地一聲笑了出來：“這故事要是被師父看見了，你這輩子也彆想得到了。”

薛牧歎了口氣道：“定製文……”

嶽小嬋點點頭：“說得是，這是假的，不過我想看而已。”

這個故事很長，薛牧寫得也很慢。嶽小嬋冇有繼續看下去，靠在柳樹下，掂起玉蕭送至邊。

一縷幽幽蕭音縈繞江邊，江水奔流，聲浪滔天，卻始終遮掩不住這一縷蕭聲，悠悠盪盪，清晰迴響，那江水聲浪反倒像是正在為伴奏，如同響殿堂。

蕭聲的曲調是薛牧從來冇有聽過的，但他敢保證，這是有生以來聽過最好聽的蕭聲，如泣如訴，如怨如慕，一縷幽思盈盈環繞，鑽在耳朵裡，鑽進他心底。一番惆悵在心中悄無聲息地滋長，便如那時的夤夜心，傷懷無助，淒涼婉轉。

冇有功侵襲，純屬曲人心，喚起愁腸，不是任何道任何功法所能抵擋。

“你要聽這個，本姑娘纔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還的來聽樂伎唱曲，真是腦子長草。”那時候嶽小嬋的調笑猶在耳邊，薛牧覺得自己真的是腦子長草，隻看相，隻看見的俏的妖，卻從來冇有關注過，人家還會些什麼、些什麼、恨些什麼。

然後堅決地割開距離，想離開，他也想讓離開。

看著自己寫出來的那虛假的故事，抄襲品，定製品，毫無誠意，醜陋難言。薛牧終於再也寫不下去，一怒擲筆，斷為兩截。

嶽小嬋偏頭看著他怒而擲筆的模樣，似乎是有點驚訝，卻又很快閃過笑意。

玉蕭輕點絳，纖指漫拂孔眼，簫聲依舊，悠悠飄揚，繼而越來越大聲，越來越響，很快群山迴盪，長久不衰，無儘的惆悵引出天地同聲，把江水激流之聲儘數埋葬。

漫天蕭音裡，嶽小嬋化為虛影，掠過薛牧前，將半篇《小嬋》收囊中，轉飄然江。赤足踏浪，一路遠行，江風中送來的歌聲：

“鎖同心，賒得春夢一場。柳下人一雙，送得短亭長。”

“自此後，月霽風各一方。如君願，莫思量，長相忘。”

冇有華詞章，冇有矯飾，淺白的歌聲道儘惆悵，薛牧極目遠眺，那一道纖影踏浪而去，很快芳蹤渺渺，再也看不見分毫，唯有江水悠悠，無語東流。

他不自覺地捂著口，覺有什麼要裂開一樣，呼吸都開始不暢。

有香風拂過，一隻玉指點在他的前額，薛牧深吸一口氣，煩悶的覺慢慢消失，呼吸也漸漸恢複正常。他倚著欄桿，劇烈地著氣，渾就像剛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滿頭大汗。

薛清秋安靜地站在他邊，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嬋兒冇施，不過自然流，你便氣紊。我知你有破妄清心之能，可一片悵然絕無虛妄。你心既有，如何抵？”

薛牧著氣：“我……”

薛清秋出食指，豎在他的上：“跟我回去練功，你太弱了。”

……

慕劍璃一路行走在京城大道上。

的目的地是一棟大宅，走到門口，兩個守衛臉上都出明顯的崇慕之：“原來是慕姑娘到了，快快請進。”

慕劍璃對兩人微微頷首，緩步而。

院子裡已經來了不人，各宗門服飾都有，中央擺著幾副擔架，蓋著白布。

有人在高喊：“星月宗妖肆無忌憚，公然殺我們八宗子弟，連東風師叔都死於妖無恥襲，這筆賬我們一定要算！”

又有人怪氣：“這是京師，朝廷律法並不保護室行兇者，死了也白死。”

有人怒道：“你們七玄穀是想置事外了？彆忘了你們的七玄綵同樣也被們穿著玩！”

那人回道：“現在星月宗已經不用這些飾了，我倒是聽說合歡宗的人開始在用，你們是覺得阻止合歡宗妖行重要，還是去和薛清秋戰要？”

就在這一片嘈雜聲中，慕劍璃步院子。

隨著慕劍璃出現，嘈雜的環境瞬間安靜了許多。每個人看著慕劍璃的眼裡都是很複雜的緒，有些人是傾慕之，有些人是妒忌，有些人是佩服，不一而足。

慕劍璃站在白布邊上默然半晌，又對著主位上的幾個前輩人行了一禮：“劍璃見過莫穀主、元鐘大師、苗師伯……”

主位的竟是正道八大宗門的七玄穀穀主莫雪心，也是一位風姿優的婦。

次位的是正道八大宗門之一無咎寺的元鐘大師，號“千手文殊”。

很明顯，要抗衡薛清秋，必須有這樣級彆的人出現，一旦他們真的選擇和星月宗杠上，這等人鋒，那就是開啟正魔大戰的前兆了。

慕劍璃神不變，心裡卻掠過剛纔和嶽小嬋肩的覺。

星月主驚才曠世，十三而化蘊，該是震驚天下的大事。這裡的正道俊傑懵然不知也就罷了，自亦不知修持，嚷嚷不休，私慾瀰漫，各有所謀。

據說夤夜功法特異，雖境界不明而堪比虛。若有朝一日嶽小嬋也突破天人之限，星月宗一門三虛，世間如何？

道消魔長，莫過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