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黑市之所以存在,是因為大唐對民間兵實施嚴格管製,不允許民間使用弩以及長兵。
但這種兵管製恐怕也隻是在長安和中原嚴格一點,而在飽戰爭威脅的北方邊疆地區,這種管製便形同虛設了。
不過它畢竟是朝廷的正式立法,員們表麵上還是需要尊重,所以公開售賣的兵鋪裡麵一般都看不到違兵。
售賣違兵的黑市也就孕育而生,隻要不滋事,府也對它睜隻眼閉隻眼。
兵黑市不是賣違兵,一些高質量的兵也會出現在黑市,但這需要運氣,大唐武風盛烈,好兵一出現就會立刻引來武者爭搶,也正因為如此,一柄好兵往往是可遇而不可求,就算出現,也是價高者所得。
靈武縣的兵黑市位於縣城西北角,和一片墟市混在一起,一些商人用木板和油布搭了上百座攤子,顯得很雜,不過裡麵賣著各種稀奇古怪的玩意,很多都是粟特人從西方帶來的貨。
郭宋對梁武妹妹梁靈兒著實有點不放心,那小娘子對自己的木劍很興趣,別趁自己不在,拿出去,萬一有什麼損壞,自己怎麼向師父代?
雖然木劍有點笨重,但他還是將木劍背在後,反正他也習慣了,對他沒有毫影響。
梁武見郭宋劍不離,很明白他的擔心,梁武心中暗暗惱火,靈兒實在太頑皮了,必須要嚴加管束,這樣任下去,遲早會給家族惹來大麻煩。
梁武帶著郭宋來到城北墟市,他剛要進去,忽然想起一事,停住了腳步,對郭宋神一笑道:「我知道有個地方有件好東西,我們去運氣。」
「是什麼好東西?」郭宋好奇地問道。
「聽說過星砂嗎?」
郭宋念頭一轉,口而出,「莫非是黠嘎斯的迦沙?」
梁武一豎大拇指,「你還真知道,一般人都沒聽說過。」
郭宋當然知道迦沙,黠嘎斯人的當家寶貝,黠嘎斯人一直生活在劍河流域,也就是今天的葉尼塞河一帶,以打造優質兵出名。
他們的訣竅就是在鐵中參『迦沙』,使兵變得十分犀利,這種迦沙至今不知何,有人懷疑是隕鐵,但也有人懷疑是某種貴重天然金屬,不一定是鐵。
《後唐書》中就有記載:『每雨,俗必得鐵,號迦沙,為兵絕犀利,常以輸突厥。』
梁武來到一家低矮的泥屋前,門口掛著一麵破舊的旗幡,上寫『打鐵』兩個字,屋子裡傳來叮叮噹噹的響聲。
原來這裡是一家鐵匠鋪,梁武低聲對郭宋道:「別看屋子破舊,這家鋪子裡可是藏有寶貝。」
郭宋卻深表懷疑,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既然迦沙了白,怎麼還可能藏在這麼破舊的屋子裡?
看樣子,梁武也是想弄走迦沙的有心人之一,梁武見郭宋眼中流出不信的神,便笑了笑,直接推門進去道:「老陸頭,生意還不錯吧!」
郭宋走進木門,頓時一熱浪撲麵而來,如墜火爐,隻見爐火燒得正旺,一個鬚髮皆白的老人用火鉗夾住一把戰刀形狀的鐵坯,鐵坯呈暗紅,一名膀大腰圓的大漢正揮錘打鐵,他長得極為強壯,像半截鐵塔一樣。
梁武笑瞇瞇著老人,郭宋卻盯住打鐵的大漢,這是一個材十分高大強壯的大漢,高至一米八五以上,寬闊的肩膀和膛上布滿了黑亮的腱子。
但他相貌卻極為醜陋,大大小小傷疤從額頭一直分佈到脖子,足有數百道之多,使他的相貌格外猙獰,讓人不敢與他麵對。
但他的目卻很平靜,平靜如止水,就像暴風雨平歇後的水麵,曾經滄海難為水,也隻有經過艱辛的人世滄桑後才會出現這麼平靜的目。
但郭宋興趣的卻不是他奇特的相貌,而是他打鐵時顯示出的超然技巧,或者說武藝。
這名大漢揮錘落點極為準,每次移的距離就彷彿用尺子反覆量過一樣,分毫不差。
而且他舉重若輕,每次下錘並沒有儘力,而是牢牢控製著力量,使力量落在刀麵上恰到好,力道控製之妙,令郭宋驚嘆不已,一間小小的鐵匠屋藏龍臥虎啊!
老鐵匠和大漢皆汗如雨下,叮叮噹噹打得十分專註,老鐵匠也沒有理睬梁武,隻片刻,他將打製得差不多的長刀往水桶裡一放,『茲!』一白煙冒起,戰刀及時淬火。
老鐵匠把長刀從水中夾出,又放高溫爐繼續加熱,需要加熱半個時辰後才進行冷卻。
一把額頭上的汗,老鐵匠端起瓦罐喝了幾口水,這才嘆口氣對梁武道:「梁公子,我要怎麼說你才死心,我真的沒有星砂,都是外麵傳聞,不能當真的。」
梁武笑道:「你有沒有星砂我們心裡都清楚,恕我說句難聽的話,你已風燭殘年,孫子卻還年,不如把星砂賣掉,既有錢養孫子,也省去很多人惦記,我相信這些日子來找你的人不,但像我這樣好說話的人不多,老陸頭,你還是開個價吧!」
「我怎麼說你也不相信,那我就不想多說了,反正我賤命一條,星砂就是沒有,你自己看著辦吧!」
郭宋一直默默注視著旁邊的彪壯大漢,他發現這個大漢眼睛居然是藍的,臉型廓也不是漢人,不知他是哪裡的西域人?
梁武討價還價半天,見老鐵匠死活不承認,他也索然無趣,便拉了一下郭宋,走出了鐵匠鋪。
梁武對郭宋笑道:「我會天天來,和他熬下去,我就不信他不鬆口?」
「你怎麼肯定他有星砂?」郭宋淡淡笑問道。
「三天前,他孫子拿出來玩,被人看見了,訊息很快傳出去,他想否認也沒有用,不是我咒他,他一個無依無靠的老鐵匠,卻藏著這個寶貝,他遲早會被這塊星砂害死,已經有很多人盯上了。」
「什麼樣的星砂?」
「拳頭大小,黑黝黝的,上麵有星星點點藍,像寶石一樣,我開價百兩銀子,他就死活不肯承認,哎!小人藏有重寶,遲早有禍事上。」
郭宋卻想到了那個神的彪形大漢,是不是有他在,老鐵匠纔有了保住星砂的底氣?
「那個跟他打鐵的大漢是他徒弟嗎?」郭宋隨口問道。
「不是!那人是個奴隸。」
「奴隸?」
郭宋眼中閃過一驚訝,這個武藝高強的大漢居然是個奴隸?
「是那個老鐵匠的奴隸?」他又繼續追問道。
梁武搖搖頭,「不是老陸頭的奴隸,是市場上一個商人的奴隸,你沒發現他不是中原人嗎?他是個粟特人,一年前被主人從遙遠的西方帶來,好像他很喜歡打鐵,一直在跟老陸頭學手藝呢!」
「他主人就不怕他趁機逃掉?」郭宋又問道。
「嗬嗬!粟特人是用信仰來發誓的,誓言在主人手中,除非主人把誓言還給他,否則沒有人敢逃走。」
兩人邊說邊走,便進了墟市,墟市人聲鼎沸,十分熱鬧,各種賣聲此起彼伏,牽著駱駝的商人和來自朔方各地的客人川流不息。
商品大多充滿了異域風,來自呼羅珊的地毯,布哈拉的錫,還有來自撒馬爾罕的鑲嵌寶石匕首,波斯的藏紅花,還有江南的質品,蜀的錦緞,河北的瓷,看得郭宋眼花繚。
這還隻是一個邊陲小縣,要是在長安,又會繁華什麼樣子?
郭宋忽然對長安充滿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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