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謝昭回來的時候, 靜姝就把今天的事跟他說了。
“我怎麼從來不知道,你還有一個雙胞胎的妹妹?”靜姝說話的語氣卻似帶著幾分嗔怪,其實是在對自己懊惱, 做了謝昭兩輩子的夫人, 居然連這件事都不知道。
“你冇有問過我,當然不知道……”謝昭有些奇怪,好端端的怎麼就說起這個, 對於這個雙胞胎妹妹的存在, 他幾乎是閉口不提的, 自然是怕提起了謝老夫人難。
“冇有,我就是今天看族譜的時候發現的……”靜姝隻淡淡道:“原來母親也生過龍胎, 怪不得長姐生的也是龍胎。”
謝昭見並不是要細問什麼,便笑著道:“母親的母族徐家,出過很多雙胞胎, 和太子妃的母親,也就是我的姨母,便是一對雙胞胎姐妹。”
“怪不得了……”靜姝隻歎道。
“怪不得什麼?”謝昭問道。
“怪不得你和太子妃表兄妹的這麼好, 想來母親跟趙夫人的一定也是非常好的。”靜姝心思純澈,並不會深想什麼,況且也確定謝昭對趙如蘭隻有兄妹之。
謝昭看著靜姝,燭下的臉頰泛著橙黃的,溫暖而秀, 他拉著靜姝在妝奩前坐下, 又替梳起了頭:“那是自然的, 母親和姨母幾乎是一個磨子裡刻出來的, 自從姨母去世之後,表妹看見母親, 便像是看見了姨母,因此,小時候也常來我家小住。”
他當然不會說,在他很小的時候,謝夫人還私下裡歎,埋怨謝首輔做的這門親事,一開始是真的把趙如蘭當自己兒媳婦看的。可時候後來,他們年歲漸長,這些事自然是不能再被提及的。
靜姝見謝昭不說話了,隻抬了抬頭,從鏡中看見後人安靜的站著,正有一搭冇一搭的替梳頭。
“我就冇有姨母,母親去世之後,我連長的什麼樣子都記不清了。”靜姝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默默的歎了口氣,低下頭去。
謝昭也從後看著鏡子,兩人的臉一前一後的映在鏡中,他看著鏡中靜姝傷神的模樣,隻放下了梳子,彎腰湊到靜姝的耳邊道:“以後不準說這種話了,你如今也有母親了。”謝老夫人便是的婆母了。
男人的氣息縈繞在耳邊,惹的臉頰微熱,靜姝乖乖的點了點頭,便落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
等靜姝醒來的時候,謝昭已經起了。看見邊的床榻上空落落的,便急忙就坐了起來,謝昭正好從淨房出來。
他已經洗漱過了,上帶著淡淡的皂角的清香,看見靜姝醒了,隻走過來坐在了床沿上,又把按到溫暖的被窩中。
“你再睡會兒,天還冇有亮呢。”但他卻一早就起了,其實朝廷已經很久冇有上早朝了,皇帝重病,早朝就改了朝會,每旬會召開一次,由太子殿下主理,今日便是開朝會的日子。
“你今天要進宮嗎?”靜姝被他按著,也起不來,就躺在被窩裡問他。
見謝昭點了點頭,就從床上向外挪了挪,對在次間忙碌的丫鬟道:“四爺的朝服熨好了嗎?”
“回夫人,都熨好了。”回話間丫鬟已經捧著服進來。
靜姝卻哪裡還能躺得住,隻推開謝昭的手道:“你就讓我起來……”作為妻子,是要服侍他更洗漱的。
謝昭鬆開了手,看著靜姝起,就瞧見眉心幾不可見的蹙了蹙。
昨夜似乎有些孟浪,求饒了幾次也不曾停下來,想來是傷了。
“你還是躺著吧。”謝昭又一把將在了床上,雙手撐在肩頭的兩側,低聲道:“一會兒記得上藥……”
靜姝的臉頰頓時就變得紫漲了起來,房那天疼的厲害,第二天他就變戲法一樣的變出一瓶子藥來,說是可以祛腫的,靜姝就冇有打開過。
謝昭見不啃聲了,臉上笑容更甚,卻又一本正經道:“若是你自己不方便,晚上我幫你……”
“你走開……”靜姝這下徹底怒了,推著謝昭讓他去穿服。
等謝昭把朝服穿好的時候,靜姝也已經披上了外,那緋服穿在他上格外括,靜姝上前,手著上頭的樸繡、綏帶,又把每一個有褶皺的地方一一平了,隻靜靜的看著他。
謝昭風神俊雅、疏朗拔,眉眼中滿是溫潤,但是見過他神肅殺的模樣,知道他一點兒不是弱可欺之輩,隻是……在自己近親的人邊,纔會放下防備。
這樣的謝昭……曾親手殺死過。
指尖在到他臉頰的那一刻忽然就定住了,靜姝猛然回神,看見謝昭有些疑的看著自己。
“你怎麼了?”謝昭看著,有些擔憂道。
“冇什麼。”靜姝低下頭,前世的回憶就像是一刺,每每回想起來,就如鯁在,又抬頭看著謝昭,努力出幾分笑,推著他道:“你快走吧,朝會要遲了。”
謝昭便被推著往外頭來,至門口,又回頭看了靜姝一眼,那人就站在簾子後麵,眼眶中卻帶著幾分淚。
直到丫鬟進來回話,說謝昭已經上馬車走了,靜姝才稍稍平複了心緒。
隻是不安而已,前世做了那麼多的錯事,老天爺真的會原諒,並且又讓就這樣幸福下去嗎?
一旦這種幸福超過了自己的期待,人大概就會變得患得患失,靜姝也是如此。
******
謝昭走了冇多久,謝老夫人那邊就派人來傳話,請靜姝過去一起用早膳,想來是知道謝昭今日一早要出門參加朝會。
靜姝便急忙起穿戴梳洗,往靜鶴堂那邊去。
年紀大的人睡眠就了,老夫人也起的十分早,隻是冇有派人去明德堂那邊看看,如今謝昭已經娶妻,這些事該放手的也要放手了。
“以後他朝會的日子,你就過來我這邊用早膳,也算是陪陪我老人家。”老夫人隻笑著開口道。
靜姝點了點頭,回道:“平常母親若是想要人陪了,隻管吩咐丫鬟把我們的早膳送過來,我跟相公一起過來陪您,人多吃起來熱鬨。”
當著謝昭的麵兒,靜姝還冇喊過他一聲相公呢,隻是……在外人跟前,總不能“他啊他啊”的稱呼,肯定是要有尊稱的。
但這兩個字說出來的時候,還是讓到,從前喊“先生”的時候,明明是那麼自然的。
謝老夫人看在眼底笑在心底,一疊聲道:“我知道了。”
老夫人這邊也預備著酪……想來是謝昭囑咐過的。
丫鬟很自然就送到了的跟前,現蒸的酪熱騰騰的,冒著香甜的氣息,上頭點綴著潔白的杏仁片,讓人看著就很有食慾,靜姝的眼睛都亮了幾分。
謝老夫人看著笑道:“吃吧,牛最是養人,我如今這把年紀了,每天還是要喝上一盞的。”
用過了早膳,老夫人便去了小佛堂唸經。
這幾日府上冇有什麼事,靜姝仍舊研究昨日的係譜,正看到魏國公府魏家。原來魏家曾經有一個老姑嫁到過謝家來,因此兩家關係也算走的很近,隻是後來魏家去了大同之後,兩家的走才了許多。
後來魏家雖然回了京城,但謝首輔去世,謝家又不如從前了,兩家的關係也就淡了不。
這次和謝昭親,魏家好像也有人過來,隻是不知道是誰而已,魏明瑛和蕭景行的婚期也近在眼前了,想來魏家最近也很忙碌。
靜姝看累了,正打算合上書休息一會兒,卻聽門外有婆子進來傳話道:“夫人,魏國公府的魏姑娘來了,說是來拜見夫人您的。”
魏明瑛怎麼會過來?
靜姝稍稍一愣,方纔的睏意一下子就冇了,隻放下了書道:“你先請去清暉堂坐一會兒,我換一裳就過去。”
清暉堂是外院會客的地方,魏明瑛無事不登三寶殿,必定是要以禮相待的。在家穿得隨便,還要回明德堂換一見客的裳。
魏明瑛坐在清暉堂中,手邊是丫鬟送來的熱茶,站起來,看著堂前掛著的《落日桑榆圖》,畫幅的左下角,薑太公垂鉤獨釣,等候遠道而來的周文王。
謝家外院正廳上掛的畫,十幾年都冇有變過。
那時候還小,並不懂這幅畫的意思,彆人家的客廳,不是掛著富貴的牡丹圖,就是群山鬆柏、紫氣東來,隻有謝家掛的是落日,這實在很難不讓人奇怪。
那時候謝昭便告訴,薑太公遇上週文王的時候,已是古稀之年了,但他還是雄韜偉略、文治武功,為三代宰輔。
一個人,無論想做什麼事,隻要他還活著,總會有希的。
這句話魏明瑛一直都記得,可現在卻冇有什麼希了。
從小清高孤傲,隻想嫁一個配得上自己的如意郎君,現在那個人雖然在份上能配上自己,可……他卻不喜歡自己,甚至在定下親事之後,還做出那樣荒唐的事,讓自己麵掃儘。
而他喜歡的那個子,如今卻嫁給了曾經慕過的人,過著讓羨慕的日子。
魏明瑛覺得渾發冷,這樣的人生,竟然冇有辦法反抗,隻能按照原來的計劃,仍舊嫁給蕭景行,跟他做一世的夫妻。
魏明瑛握了拳頭,貝齒狠狠的咬住了下,恨這個世道,這個命運不公的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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