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宇又吐了一口，鼻腔裡也滿是，快要窒息。

他因為疼痛眼底洇出水霧，輕微扇著，無比倔犟地說：“我羅戰，我就是喜歡他，你管不著我……我沒傻，我絕不會跟他分，絕不分。”

羅強面無表地著眼前**的人，慢慢松開了手，站起。

羅強等的就是程宇這句話。程宇說他羅小三兒，他們絕不會分手。

羅強算是看明白了，以後若是有仇家敢找上門，欺負小三兒，這條子一定不會坐視不管，說什麼都得出手護著羅戰。

將來有一天，自家那不省心的小混球，再遇上一場車禍，需要這小條子再付出一條左胳膊去救，程宇這腦瓜子磕傻了的，也一定會不顧，豁出命去救羅戰，再廢一條胳膊也在所不惜……

程宇被他一拳一拳地毒打，吐了一地的，還是咬著牙關說，他羅戰，他不分手。

把小三兒下半輩子托付給這樣一個人，做哥的還有啥不放心不放手的？

羅強眼前晃過另一張吊梢眼兒歪歪的俊臉，那張臉也有一雙至真至純的眼，那時候也是這麼堅定，肚子都讓人紮了，流了很多，忍著傷痛，對他說，老二，你放心，我不會離開你，我絕不會走……

羅強那時也終於明白了，他弟弟當初為啥跟他撒潑發火，要為這個**討還公道。

他有多疼邵鈞，羅戰就能有多疼程宇。羅戰和程宇這些年也是手拉著手一道打過架，流過，生死過命的。

人活一輩子，能遇上這麼一個人，上了，放不下了，為了這個人，就是什麼都能豁出去……

羅強只是神思一個恍惚，沒料到竟被明的程宇迅速察覺。

程宇一膝蓋磕上他口，把羅強磕得踉蹌，飛撲拾起槍，衰弱的支撐不住，倚靠在牆角。

他用殘廢的右手肘頑強地撐起，左手持槍抵住羅強的太，冷冷地說：“別。”

羅強驚異地抬了抬眉，半晌，角拋出笑容：“大爺的，真他媽有種，沒打夠啊？”

程宇面慘白，，吐了好多，堅毅的線條廓卻毫不損冷峻完的面容。

羅強瞇眼道：“程警，這麼想抓我？來，朝這打，照老子腦袋崩一個。”

羅強挑釁似的用手指著自己的腦門。

程宇咬住，憤怒地瞪著人，沒扣扳機，反而拿一手指墊在扳機後邊……

羅強得意地冷笑：“程警，你有種。老子知道你不敢開槍，你今兒要是一閉眼把老子崩了，你跟我們家三兒可就完了，你把老子腦殼打了你等著看三兒還能不能跟你往一張床上睡，不信你就崩一個試試。”

程宇黑黑的眉倔犟地擰結著，不說話，卻也下不去手。

羅強手上沾了再多的人命，這人是羅戰的親哥哥，程宇無論如何開不了這一槍。

那天，羅強大搖大擺從程宇槍口下走人，臨走囂張地回過頭，隔空指著虛弱幾乎暈厥的人，甩給程宇兩道銳利的不甘的眼神。

程警，我們家三兒從今往後就給你了！老子砸你兩拳，把你胃砸出一泡子，是讓你記著今天，老子親手把這麼些年最疼、最親的弟弟送給你，程警你不虧吧？

你既然稀罕他，你就給老子用心罩著，拿他當你媳婦當你心尖尖得給我好好疼著，寵著！

你忒麼要是罩得不好，哪天讓小三兒疼著了著了，屁再豁了，或者哪天讓俺知道你後悔了，變心了人渣了，老子絕不放過你，老子回頭再來找你算總賬！

也就是這麼一天，羅戰在自個兒被砸暈拖進小黑屋完全不在場不知的形勢下，就這麼讓他哥轉手送人了，“嫁”給了小程警。

】

70

70、第七十一章絕歡

整棟樓被公安的人包圍,譚五爺四周拉起黃的警戒線。

這座住宅小區共有五座井字高樓,每棟樓二十五層,樓裡住著上千人。

這一出事,現場堵得人山人海，裡外水泄不通。雜七雜八的社會車輛和出租車停在路邊兒,甚至有司機專門跑下來看死人。

正是這些圍觀看熱鬧的人，客觀上掩護了邵鈞在現場的存在。

警察越來越多,邵鈞拼命低帽簷，眼角張地掃視周圍的靜，生怕從哪個地方冒出個把公安局裡的人,認出這車裡坐得是邵國鋼家的公子。

邵鈞心裡也急，不斷手挲兜裡的手機，想要不要給羅強打個電話。

羅強叮囑過他，千萬別打，別回頭老子好好的屁事兒沒有，你一個婆婆媽媽的電話打過來，再暴我！

邵鈞正想著，頭頂

“嘭”、

“嘭”兩聲！

他渾一激靈，抬頭看，一個穿協警黃背心的小青年用手狂拍他的擋風玻璃：“噯，噯，幹嘛的你？”

邵鈞鎮定地搖下玻璃：“怎麼啦？”

協警一揮手：“這條道戒嚴，不能停了！你調頭，停馬路那邊兒去！”

邵鈞著他那一口很diao的腔調，嘟囔著：“青天白日一條大馬路的，幹嘛不讓我停車啊……”

他從帽簷下投出冷冷的一瞥，環伺四周，發車子，迅速一溜煙走人。

邵鈞揀了個路口轉彎蔽停下來，只個車屁，停下來以後又覺著不好，他這麼溜了，羅強出來找不見他，著急了，暴了，又沒人接應，可咋辦？

他這前思後想得，當真是關心則，一咬牙掏出手機，撥了羅強的號碼。

羅強的手機和號碼都是他事先為做活兒特意為對方準備的。

手機鈴聲從後響起來的時候當真把邵鈞嚇得從椅子上蹦起來天靈蓋差點兒撞上車頂！

他猛一回頭。

羅強的手機孤零零地躺在後座上。

邵鈞兩掌狠狠砸在方向盤上，撅著，低聲咒罵。

這混球忒麼的早就算好了，知道三爺爺忍不住了肯定要打電話，故意不帶任何聯絡工，就讓他這麼心燒火燎地幹等……

也難怪邵鈞著急，他了解刑警隊勘察兇案現場的路數：外圍協警封路封鎖現場，核心隊員定然已經持槍進大樓，封住樓道各出口，羅強怎麼可能跑得出來？

！

邵鈞想著，想著，脖子上的汗都下來了，眼睫漉漉的，心裡突然特別發慌，害怕自個兒再也見不著羅強這人。

到這份兒上，真是只有瀕臨險境生死之間才能深刻地會，自己得是有多麼在乎這個人，要命地在乎著……

邵鈞打火發車子，打算再去現場轉一圈兒，希能接到羅強。

他剛要踩油門，耳後方的車門讓人輕輕拍了一聲。

悉的影夾裹著煙火味兒和腥味兒閃進車廂，羅強仍然保留著冷酷的表，眉心甚至殘留著劍影刀的煞氣，風塵僕僕，口帶著沉沉的息。

羅強：“走。”

邵鈞怔怔地，失去位置的心忽然就擺回了正位。

羅強平靜得可怕，哼道：“等急了？”

邵鈞：“……”

誰等急了？

邵鈞心裡踏實了，從後鏡裡甩給羅強一個驕傲的眼神，牙齒狠狠咬住煙，把尚帶火星的煙屁用舌頭瀟灑地一卷，卷進裡，似的嚼了幾口，學羅強的樣子。

車子緩緩進車道，不急不徐地開走，迅速消失在茫茫車海之中……

羅強丟下昏迷的程宇從屋裡出去的時候，刑警隊的人已經開始逐層掃整棟樓，搜尋嫌疑犯。

羅強是慢悠悠地從井字樓另一側的消防樓梯下去，拎著工箱，中途還裝作在樓梯間裡檢修電線，從警員眼皮子底下溜走，混到歌舞廳一群男之間，湧出大門……

羅強這時候敞著坐在車裡，揚起脖頸，深吸了幾口氣。

他突然想起什麼，揀起手機，迅速發了兩條短信，隨後把手機卡卸掉，碾得碎，碎屑從車窗丟開。

他剝開翻轉著穿的外，出前一片噴濺上的跡，濃烈的腥氣充斥車廂。

邵鈞什麼都沒問。

還問什麼？

只要這王八蛋回來了而且還活著就，其他的邵鈞什麼都不想問。

羅強下大皮靴，丟還給前座的人，換上自己的布鞋。

他心裡突然不忍，有些愧疚，冷靜的軀殼之下是洶湧著的強烈的緒，從後一把住邵鈞的脖頸。

羅強的手緩緩向下，覆在邵鈞口上，哄孩子似的了，著邵鈞的頭發，難得溫存，像是安對方，你放心……

當日，兩人沒有停留，開車迅速出城。

開到事先計劃好的地方，他們換了輛車，重新坐回邵鈞自己的車子，神鬼無蹤，讓人追查都查不到影兒。

他們在一荒郊野外歇腳。邵鈞很悉清河郊區的地形，把車開到附近山腳下一有水的地方，大河在這裡化作幾條瑣碎娟細的溪流，清澈的泉水在布滿青苔的大鵝卵石上潺潺流過。

車子停在坑窪的石頭灘上，河邊點起一堆篝火，銷毀掉帶的和工。

羅強瞧了一眼邵鈞，手指一點，提醒道：“你的靴子。”

邵鈞：“嗯？”

羅強：“回頭記著把靴子理掉，我穿過，上面有。”

邵鈞：“嗯。”

羅強不放心，又叮囑一遍：“別忘了。”

邵鈞：“……知道了。”

山崖峭壁上掛下一道小瀑布，形一條一米來寬的薄薄的水簾子。

水傾泄到石灘上，長年累月的侵蝕，注出一塊淺潭，水聲清脆。

羅強邊走邊剝掉裡面最後一層，把自己剝到一/不/掛，跳進水潭。

邵鈞鑽到車後座上，收拾打掃車廂中的殘跡，不時回頭瞟一眼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