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子在心口上，還流了那樣多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明玉已經活不了拉。

魏瓔珞也知道，但不肯信。

每個人都一樣，不肯相信親人人就這麼拋下自己，撒手而去，非得折磨大夫，折磨自己，折磨到最後，嗚的一聲哭了出來。

「索倫侍衛，您這是幹什麼呀？」

「快，快攔住他！」

「不要讓他驚擾了娘娘！」

太監們抱手的抱手，抱的抱，海蘭察兩眼通紅，麵猙獰，連太附近都在著青筋，誰也不敢讓這樣一個人靠近令妃娘娘。

「索倫侍衛，主子吩咐了誰也不見！」小全子抱著他的道，「您這樣闖，是在為難奴才！」

「滾開！」海蘭察已經被噩耗燒糊了腦袋，竟一腳將人踢開，撲向寢宮大門，「令妃，你出來！我有話要問你！」

房門閉，無人應答，就在海蘭察要破門而時，沉璧帶著人從外頭走了進來，一見眼前景，立刻麵一沉：「令妃傷心過度，不願見人，你有什麼話，可以對我說。」

「我就問一句……」海蘭察盯著閉的房門，「明玉因何而死？」

沉璧嘆了口氣：「我們到明玉的房間，便已自盡而亡，什麼話都沒留下。」

這樣的解釋還不如不解釋，海蘭察掙開眾人，撲到門上，捶著門道：「令妃，明玉是你最好的朋友，最親近的心腹，的死，你就半句代都沒有嗎？出來！」

他靜這麼大，終於驚了弘曆。

弘曆一聲令下，侍衛沖延禧宮，將海蘭察給綁回了養心殿。

「海蘭察，你真是放肆！」弘曆怒視對方，「誰準許你在延禧宮大吵大鬧，驚擾令妃？」

海蘭察跪在地上，頭顱低垂，倔強的不給半句解釋。

若換平時，不得要責他一頓，但今日念在他痛失，故而弘曆不與他斤斤計較，目一轉，落到跪在另一邊的葉天士上。

腦子裡不浮現出沉璧的麵孔，浮現出今早對自己說的那句話——「皇上，關於明玉的事，臣妾有事稟報……」

「葉天士。」弘曆冷冷道，「你說。」

葉天士已經跪了有一會了，嘆了口氣，如實道：「姑娘曾來找過臣，臣斷出銀針已心肺，本無葯可醫，明玉姑娘囑託臣不要說出去，沒想到卻尋了短見——」

海蘭察聽到一半，就已怒不可遏，一把抓住對方的領子道：「不讓你說，你就什麼都不說？」

又是一陣兵荒馬，弘曆大聲嗬斥，李玉上前阻止，最終將海蘭察拉開，他深呼吸幾下，忽然哽咽起來：「是我的錯，全都怪我，沒說，我也沒問……」

男兒流不流淚，隻是未到傷心時，送走海蘭察後，葉天士低聲詢問道：「皇上，令妃娘娘那兒……」

「不必告訴。」弘曆道。

葉天士有些忐忑，他原本覺得自己為患者保，乃天經地義之事，如今見了海蘭察的悲慘樣子，又覺得有些後悔，甚至覺得若是自己能早些告訴海蘭察，告訴魏瓔珞這事，說不準明玉會有另外一個結局。

故他猶豫片刻，道：「皇上，臣知不報，已是大錯，現在還瞞令妃娘娘，怕是……」

「不必多此一舉。」弘曆著延禧宮方向，神複雜，「原先不明白，現在也該想明白了。」

隻不過，世上有些事，即便能夠想明白，卻一時半會也接不了。

叮鈴，叮鈴，叮鈴……

寶月樓中，輕歌曼舞。

擺在空中旋轉，鈴鐺叮噹作響，沉璧快樂地跳著舞，折腰一曲佔盡翹楚，笑容如蠱似又無辜。

「娘娘。」珠來到旁，小心翼翼道，「剛得到的訊息……令妃失蹤了。」

舞步一停，沉璧轉過頭來：「去哪了？」

「不知道。」珠搖搖頭，「剛剛皇上派人去找，哪知人不在宮裡，現在延禧宮上上下下都快找瘋了。」

沉璧嗬了一聲：「我知道了……把我的鞋子拿來。」

腳鈴聲聲，如奏一曲異族小調，調子從寶月樓一路蔓延至宮門前，沉璧等了許久，總算等到了要找的人，笑著喊：「富察大人！」

傅恆宮辦事，現在事辦完，正要出宮，見又是，眉頭忍不住皺了一下。

沉璧迎了上來，聲音有些焦急：「瓔珞失蹤了！」

之後，匆匆將延禧宮裡發生的慘案與他說了一遍，然後嘆道：「明玉的死，十分自責，我真怕會出事。」

傅恆沉默片刻，仍然充滿距離地說：「容妃，我隻是個外臣，不能乾涉宮事，抱歉。」

行了個禮，他舉步前行，眼看就要走出宮門，忽轉頭一看。

後空空如也，沉璧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

傅恆猶豫片刻，忽然一咬牙，轉朝後宮方向走去。

沒了主人的長春宮，總是落木蕭蕭，無比的寂寞。久而久之，除了鳥雀，無人顧。

今兒卻奇了，空的宮殿竟傳來掃地的聲音，一下又一下。

「你果然在這兒。」

掃帚停了一停，重又掃起來。

傅恆從門外走進來，朝對麵那人道：「你已不是當年長春宮的小宮，你是令妃，讓人知道你在這兒打掃，他們會怎麼想？」

說罷，他劈手奪過手中的掃帚，丟開了。

魏瓔珞木然看他一眼，不爭不怒，忽地往地上一跪，旁一隻水桶，桶沿搭著一塊抹布，麻利的將抹布打擰乾，然後開始地，就如同還是長春宮的一個小宮。

傅恆嚴厲地：「魏瓔珞！先皇後走了，明玉走了，從前在一起的人，就剩下你一個，可那又如何，你是魏瓔珞，沒有他們，你也可以自己站起來！」

魏瓔珞起不來，仍跪在地上，一刻不停地著地板。

「你夠了！」傅恆單膝跪在麵前，雙手按住的肩膀，試圖搖醒，「這不是你的錯，就算沒有自盡，也活不了多久，太醫不是已經說過了嗎？針肺腑，無藥可救！」

「不……是我的錯。」魏瓔珞閉上眼睛，垂淚道，「因為我的私心……」

傅恆：「什麼私心？」

「皇後娘娘曾說過，將來要為我送嫁，可惜沒有看到。」魏瓔珞淚眼朦朧，「我想讓明玉出嫁，披上那鮮紅的嫁，實現我永遠做不到的夢……」

傅恆獃獃看著。

口口聲聲要不要留在過去，但他自己能做到嗎？

倘若他能做到，他就不會留著舊友寄的書信，母織的舊袍，同學送的舊書，以及瓔珞送他的那隻舊香囊。

傅恆恰恰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念舊的人。

「現在你明白了？」抬起一雙淚眼著他，喃喃道，「是我的錯，不該將自己實現不了的夢，強加於明玉上。」

這不僅是你的夢，也是我的夢……傅恆癡癡看著，幾乎以為自己隻不過做了一場噩夢，他沒有娶爾晴，也沒有嫁給弘曆，他們仍然青春年，一個是長春宮的小宮，一個是的爺……

可惜這不是夢。

魏瓔珞哭了許久，終於平靜了一些，掃了眼仍放在肩頭的手，不留痕跡的推開他：「抱歉，富察大人，我失態了。」

傅恆：「瓔珞……」

魏瓔珞站起，雖然上還穿著宮的裳，但神態已經恢復宮妃的模樣：「富察大人，您這樣稱呼，不合規矩。」

傅恆強忍悲傷：「令妃娘娘，請你多保重。」

魏瓔珞頭也不回地往外走，走到一半，忽然停下腳步：「……富察大人，是誰告訴你我在這兒的？」

傅恆：「我在路上遇到容妃，說你失蹤了，我一猜，你便是在這兒。」

容妃？魏瓔珞一楞，繼而若有所思：「容妃，容妃……等等，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