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玄微的氣質太過出塵，宛若謫仙，張翰竟是竹筒倒豆子般，將在心頭的事一腦兒傾訴了出來。

這些事張翰從未曾和其他人提過，此刻全部說出來后，心中的積郁竟是暢快了幾分。

“還請道長教我，究竟該如何是好？”張翰深深行了一禮道。

“居士可知《增廣賢文》這本書？”玄微開口問道。

張翰讀書時并不用心，也沒有養讀書的習慣，自然對此毫無印象。

“此書又名《昔時賢文》、《古今賢文》，書約莫在明代萬歷年間，乃是古代兒啟蒙書目。全篇三千多字，以有韻的諺語和文獻佳句選編而，主要講人生哲學、世之道。書中滲著我道門的思想，間雜部分儒家觀念。”玄微緩緩解釋道。

張翰默默記下書名，打算回去后好好看一下這本書。

“在此書中，有一句話想必居士也曾聽說過。‘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失去的已注定，誰人都無法挽回，是以更應該珍惜眼下才對。”玄微繼續說道。

張翰抿了抿，先是想到了去世的父親，隨即腦中浮現出了母親。

“是啊，父親已經去世，我所能做的，也只有將未能盡孝的虧欠回報在母親上！”張翰喃喃自語道。

可是一想起母親每日沉浸在過往中的煎熬模樣，張翰便止不住的難。

“居士的母親，或許也是心存愧疚吧！”玄微似乎察覺到了張翰的心思，忽然說道。

張翰聞言，頓時呆愣在原地。

之前他只當母親是沉浸在過去，直到剛才玄微的那句話，他才意識到，那或許更像是出于悔恨和愧疚。

為什麼沒有提早察覺到藏的病，為什麼平時沒有多做一些他喜歡的菜肴，為什麼不多給彼此聊天的時間……

母親這段時間的種種行為，可不正是愧疚的表現嗎？

“其實居士有些多慮了，按照你的說法，你的母親是位堅強的。之所以愧疚，是因為對你父親的太深了，短時間無法釋懷。而誦經念佛，并準備參加清明超度法會，這些都是在以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努力走出來的證明。”玄微聲道。

“多謝玄微道長指點！”張翰如同撥云見日，心中的擔憂放下了大半。

“貧道師徒準備了些許繪有往生咒的紙錢，如果居士需要的話，上完香后可以拿幾張回去。”玄微負手說道，說完微微一笑，便轉離開了。

對著玄微的背影躬一禮，張翰快步跟上了要去大殿進香的隊伍。

和所有第一次來天地觀的香客一樣，當張翰從明夜口中聽到只需一元香火錢時，臉上滿是不可思議的神。

在他看來，一元錢分明就是象征地意思下。

心中對天地觀的敬意再度提升了一大截，張翰從自己的錢包中點出一千塊錢，悄悄塞進了功德箱中。

錢不多，卻都是他省吃儉用積攢下來的。

按照明夜的指點，張翰恭敬地在神像前進了香。

跪在神像前，他虔誠地許了愿，祈禱父親能早日回，母親安康。

也不知是否出于心理作用，當張翰起時，他依稀有種自己的祈禱有被神仙所聆聽的覺。

……

離開天地觀后，張翰徑直去了安葬父親的公共墓地。

帶著一束鮮花和一袋子貢品，張翰來到父親的墓碑前。

將鮮花和貢品擺放在墓碑前，張翰從袋子中拿出一瓶白酒擰開，澆在地上。

父親生前沒有其他的好，唯獨喜歡偶爾小酌兩口。

拿著新買的巾，用礦泉水打，張翰仔仔細細地拭起來。

“時間過得真快啊，不知不覺已經過去幾個月，也不知道父親您在那邊過得如何？”一邊耐心且輕地著，張翰一邊自語道。

從自己最近的工作講到生活，隨即又說起母親的事，張翰如同小時候那般，纏著父親聊天。

只是張翰再也聽不到父親略顯不耐煩的回應了。

約莫過了半小時，張翰忽然想起什麼，從袋子里拿出一封報紙包裹的紙錢。

不同于市面上花哨的仿真版冥幣，這幾張紙錢就是非常普通的黃紙，上面用朱砂繪著細的咒文。

這正是從天地觀中領取的紙錢，因為繪制往生咒頗為繁瑣費事，是以供應給每位香客的數量也相當有限。

張翰掃視了下四周，見沒有發現管理人員的影，他當即拿出打火機，將紙錢焚燒在墓碑前。

畢竟是公共墓地，嚴香燭煙火，不過依然有許多人趁著管理人員不在，地攜帶香燭、焚燒紙錢。

而管理人員也能理解家屬的這種心，只要不太過分，他們也都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按照明夜之前的指點，張翰點著紙錢時，口中同時誦著：“太上敕令，超汝孤魂！”

黃的紙錢點燃，一道青煙裊裊地升騰而起，風吹不散，直抵青天。

“父親，我會照顧好母親還有這個家的！所以，您且安心地去吧，早日回轉世！”張翰抬頭看著青煙，輕聲說道。

恍惚之際，張翰似乎聽到一道悉的聲音：“嗯，你長大了！”

“謝謝！”角微微揚起，張翰福至心靈地自語道。

青煙漸漸散去，紙錢燒盡的灰亦是隨著一陣風飄散到了各。

“父親，我先回去了！等到清明那天，我再和母親一起過來看您！”張翰對著墓碑跪拜了一番，便是起收拾完東西，離開了墓地。

……

回到家中，母親正在廚房做飯。

“媽，今晚吃什麼？”張翰問道。

母親沖著張翰笑了笑，聲道：“紅燒，你和你爸最吃的！”

張翰看了眼餐桌上屬于父親的那個位置，上面整齊地擺放著一副碗筷。

“小翰啊，方才媽在沙發上坐著，不知怎麼地就睡著了，然后就夢到你爸了！”母親忽然說道。

張翰愣了下，那不正好是自己在掃墓的時候嗎？

“他和我說啊，每天給他準備那麼多吃的飯菜，他都舍不得走了！”母親緩緩地說道，眼淚卻是簌簌地落了下來。

抹了把眼淚，母親含笑著招呼道：“來，坐下吃飯，陪你爸最后吃一頓，他也好安心地走了！”

“嗯，我們一家人吃飯！”張翰重重地點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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