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怪陳巘如此警惕和不善,因為只要關于清嘉的任何事都足以使他草木皆兵。
上一次那封來歷不明的信他都還沒來得及讓人去查清楚,現在這又突然冒出來個出言不遜的家伙,他怎麼能不滿懷戒備。
的確,這樣直言不諱的詢問別人的妻子確實極為不敬,畢竟男有別,這種事放在誰上也該是唯恐避之不及,即使要問也該斟詞酌句生害怕惹出些什麼閑言碎語才是。
如此直接,實在唐突。
陳巘又不是個在這方面心大的人,聽了這話自然心中郁郁,殺心頓起。
可是這葉修玉卻像是完全沒有這樣的認知一般,仍然一副溫和有禮的模樣,毫沒有被陳巘冷峻的神嚇倒,反倒是饒有興致。
“還請將軍莫要誤會,下并無他意,只是偶然聽得尊夫人生產時曾不幸遇險,這才有此一問。”葉修玉倒也十分淡定,眼神一片澄澈,倒是一副坦的模樣。
但這并沒有打消陳巘的懷疑,只是當下也不好發作,只好不咸不淡的回道:“不勞尊駕掛念,我夫人一切都好。”
葉修玉像是沒聽出來他的語氣不善,反倒是像松了一口氣一般,道:“這樣啊,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陳巘心中戾氣陡增,不想再與他多說,這便告辭而去,徒留葉修玉在后面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
再說陳巘一路回去,心中悶悶的不痛快,回府的時候本來想徑直去問問清嘉到底認不認識那人,但這前腳剛一踏家門就看見清嘉抱著孩子對著新送來的匾額指指點點。
鎮國大將軍府。
這幾個燙金大字十分顯眼,匾額的正中間還綁著一直大大的紅綢花。
陳熙這樣小的孩子正是對外面的世界充滿好奇的時候,見到這樣鮮艷的東西自然的很,在清嘉懷里十分的不安分,小子一直在掙扎,像是要掙出去一般,兩只小胳膊朝著那紅花所在的方向晃的厲害。
清嘉見兒子高興,自己的心不又愉悅了幾分,見到陳巘回來,歡喜道:“三哥,你快過來看,這是剛送來的呢……”
地上除了這個巨大的匾額,還有許多皇帝上次的金銀珠寶,古玩瓷什麼的,零零散散的裝滿了好幾個大箱子,清嘉好奇心重,每個都打開來看了看,還順手拿了一串瑪瑙手串給陳熙玩兒。
陳巘不比小孩子心,自是不在意這些,但見這般高興又看到孩子這樣可,心頭的不愉快便消散了幾分。
陳熙見他爹也覺得眼了,長了小脖子朝他笑,陳巘順手把孩子接過來抱在懷里,親了親兒子:“熙兒今天乖了嗎?可有好好吃東西,哭了沒有?”
陳熙笑呵呵的咧:“哇啊……”
清嘉把兒子給他之后便解放了,這便興高采烈的指揮著下人們將原來的匾額拆下來把新的重新掛上去。
那些務府送來的珍玩也親自的監督著送到了庫房里,順帶挑出了些平日里能用得著,若是不常用便小心的擱置起來。
末了,去找陳巘,正巧孩子睡下了,還不依不饒的拉著他一起去親自買了一串竹擱在門口上點燃。
在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響中,清嘉心滿意足的看著府院的新氣象樂得合不攏。
“這下可是滿意了?”
陳巘憐的看著累得滿頭大汗,這便接過春紅遞過來的錦帕給了臉。
清嘉嘿嘿一笑,樂得在床上打滾,快樂的跟那還在襁褓中的兒子沒什麼兩樣了。
這時正巧管家敲門進來,手里捧著一個托盤,托盤里的東西被紅布蓋也瞧不出個模樣。
陳管家萬分恭敬的將托盤放下,這就退了出去,清嘉是個好奇寶寶,一溜煙的爬起來掀開紅布一瞧,只見紅布之下乃是一個方方正正的檀木盒子。
“這是什麼啊……”
清嘉一邊念叨一邊打開蓋子,再仔細一瞧,原來是一枚大印。
“咦?”
將大印從盒子里拿起來,只覺手中沉甸甸的,十分驚奇,嘖嘖稱贊起來。
大印是上好的白玉制而,最上面乃是一只栩栩如生的豹子,站在上面虎虎生威,十分生。
清嘉不釋手的把玩,倒過來一看,底部四四方方的篆刻著鎮國將軍幾個字,每一筆都深刻有力,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陳巘見饒有興致倒也并不打擾,仿佛手中的并不是號令全軍的將軍印而是一樣再普通不過的尋常玩意兒。
清嘉沒見過這樣的東西,難免好奇,這便拿來了朱砂印泥和宣紙然后將大印在印泥上輕輕的了一下然后落在紙上。
果然,那雪白的宣紙上鎮國將軍四個醒目大字就躍然紙上,清嘉樂了,然后這里一下,那里一下。
陳巘過來瞧了瞧倒是笑了,打趣道:“你這恐怕是要調天下兵馬也是夠了,怎麼,這莫不是將軍夫人做膩了自己也想要帶兵打仗了?”
清嘉聞言瞪大了眼睛:“呀,有了這個就可以號令全軍了嗎?”
指著那一團七八糟的印跡,十分驚訝,帶兵打仗原來這麼容易麼?
陳巘見吃驚的模樣十分可,心中也甚是,道:“是啊,不然你以為這是拿來做什麼的?”
清嘉拿起那張紙,喜滋滋的說:“呀,我竟不知道這東西還有這樣的用呢,”的雙眼亮晶晶的瞅著他:“這個只有你才有嗎?”
陳巘哪能不知道的鬼心思,這便調侃道:“這個自然是當世唯一的,但你若是喜歡的話那我也可以專門為你去打造一個,上面寫著將軍夫人可好,我想應該也能有同等效用才是。”
這話倒是不假,按照陳巘寵妻子的程度,恐怕到時候還真要比將軍印還要來的好使才是。
清嘉一點也經不起利,連忙點頭:“好呀好呀。”
陳巘點了點的鼻子,側在耳邊,輕聲道:“那,夫人要如何謝我?”
清嘉瞬間耳垂紅的不樣子,似真似假的捶了他一下,低聲斥道:“……沒正經。”
陳巘的回答則是一個橫抱將抱到床上,毫不客氣的上去,清嘉驚呼一聲又連忙無助自己的,低聲音怒道:“這青天白日的,你這是要做什麼!?”
“……當然是些沒沒躁的事啊。”
他這樣坦坦,毫無掩飾,表無比的自然,簡直就跟在說今天的天氣真好一樣的輕松自在,甚至趁著清嘉目瞪口呆之際了一個香。
“看來夫人還對此一知半解,那還是由為夫力行來深解釋吧……”
這近似于調戲的言語自然換來了清嘉惱怒的拳頭,陳巘一手抓住一個,還送到邊親了一口,任由怎麼激烈掙扎都死死的被他固定在床上。
“好了好了,我不鬧你了。”他笑著安躁的小妻子,順帶還抓了抓本來就已經散開的發髻,惹得清嘉驚連連。
“啊啊啊啊,說了多次了,不準弄的頭發,不準!我待會兒還要出去的!你真的好討厭啊!”
小人瞬間抓狂了,他們在這里弄得衫不整,待會兒讓下人們怎麼想,他真是越來越沒臉沒皮了,氣人!
陳巘倒是也任由發泄,直到清嘉累了,躺在床上,在他懷里有一下沒一下的扯他的頭發。
“嘉嘉……”
“嗯?”
的注意力全在給他編小辮子上,所以頭也沒抬,完全錯過了他那一瞬間晦暗不明的目是何等的幽深。
“你認識一個葉修玉的人嗎?”
清嘉卻是一頭霧水:“嗯?葉修玉?男的的?”
陳巘聞言,輕聲一笑,倒是不在追問了,反倒是把清嘉的胃口給吊起來了,抓著他問個不停,但卻被他輕輕擋了回去:
“不礙事的,一個無關要的人罷了。”
是啊,無關要,本不值一提。
突然,陳巘覺得今天在他口所有不愉快都煙消云散,不復存在了。
清嘉是個糊涂蛋,幾下就被轉移了話題,被牽扯到了孩子的百日宴上了。
很張很忐忑,初為人母,對孩子的所有事都很上心但卻也同樣無措,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下手。
“我要做什麼呢?”
第一次籌辦這種事,是一頭霧水,要跟上次一樣寫請帖,準備東西麼?
“你什麼都不用做,管家會安排好的。”
早些年的時候就一直過得很辛苦,所有的事親力親為那是沒辦法,現在滿府滿院的下人何必親自勞,累壞了子。
陳巘一直惦念著生產自己不在邊,所以對于和孩子頗多憐之,凡是都不愿意勞累們母子。
但是清嘉不一樣啊,渾有使不完的勁兒,簡直就像是個狂歡的孩子,在府里跳上跳下,到蹦跶,陳巘的好意那是一點也沒領會到。
日子是早早定下了的,正是六月初六。
慶功宴和百日宴一起舉行,那自是熱鬧非凡,人聲鼎沸。
將軍府門口,車馬如龍,門庭若市。
滿朝文武皆來慶賀,未有缺席者,盡是將偌大的將軍府圍了個水泄不通,陳巘在前面迎客,清嘉在后面抱著孩子跟眷們說這話。
眾人不管彼此立場如何,但來者皆是客,所以面上都是一副十分喜慶歡樂的笑容,破天荒的竟然連陸夫人和陸清宇都到場慶賀。
因為有了上一次的不歡而散,彼此見面應是頗為尷尬,但陸家母卻像是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雖然不甚親近但卻也應對得。
正當清嘉覺有些別扭不自在的時候,翰林夫人見神不對,這便在耳邊悄聲道:“夫人這些日子深居簡出可能有所不知,陸夫人那大兒前些日子又嫁給了王史的大兒子做填房,只不過……”翰林夫人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竟是低低的笑出聲來:“……現在的那個丈夫是出了名的迂腐古板,前些年中了個探花,但在仕途上卻一直都沒什麼起,只是在尚書苑做了個編抄罷了,想來這輩子也就那樣,沒什麼可指的了。”
清嘉心中頓詫異,有些不敢置信,陸清宇對陳巘當初各種糾纏即使現在想起也都還歷歷在目,仿如昨日之事,怎麼這短短的時間就又再嫁他人,在這之前可是一點風聲也沒有。
況且,見陸清宇面上也并無得意歡喜之,完全不像是新婚燕爾的甜樣子。想來心里應是不甚愿的吧,畢竟,陸清宇素來清高自傲的很,眼一向很高,凡人是不得眼的。
正當清嘉這麼想著,一旁的學士夫人也里湊了一句:“那人的原配妻子還給他留下了三個孩子呢,”捂微微彎了下角:“到底還是好福氣啊,不必那生育之苦便能得了孩子,我等命苦之人是斷然不會有此厚福的,果真如陸夫人當初所言那般那兒乃是天生的好命呢。”
這話說的十分諷刺,清嘉聽了卻并無幸災樂禍之,雖然和陸清宇曾經立場相悖還是敵,但如今見嫁的這般不如意,心中雖算不上是同但也不免唏噓不已。
人一生之中便有兩次可以改變命運,前者是你的出生,后者便是你的婚姻。
如果你沒有那個運氣投了貴人胎,得了小姐命,但便只能亮眼睛給自己覓一個好夫君,若是不然,你一生便會很苦。
只是在這宦人家,男婚姻哪里能由自己做主,不過還是那句父母之命,妁之言罷了,本不由己。
清嘉想到這里不有些后怕,若是當初,遇見的不是陳巘,那后來又會遇見什麼人,現在又會過著什麼樣的日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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