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看你有沒有發熱,腦子燒糊塗了!”說著,轉頭向跟在後的野狗道人問道,“道長,你說我爺爺他最近是不是有些糊塗了啊?”因為此時正是白日,野狗道人同往常一樣臉上圍著布條,但兩只眼睛閃閃發,十分明亮,此刻被小環一看,呵呵笑了兩聲,然後立刻點頭道:“他,呃,我是說前輩年紀大了,難免有些”“放屁!”周一仙在前邊跳了起來,大怒。
小環白了他一眼,道:“爺爺,你那麼激做什麼,我就覺得道長說的很有道理,看你這幾天那個樣子,只怕還真的有些老糊塗了。”
周一仙似乎特別聽不得“老糊塗”三字,更是惱怒,怒道:“你們兩個家夥知道什麼,你們才多年紀,知道多人世故,我這還不是”小環搶道:“是麼,那你倒說說看,你為什麼拼命漲價?”周一仙哼了一聲,手中仙人指路竹竿一揮,向著周圍稀稀拉拉那些行人指了一下,道:“你們看看這些人,還有我們一路過來遇到的那些人,是不是都是逃難的人?”小環點了點頭,道:“不錯,大家都是啊,包括我們也是。”
周一仙窒了一下,老臉微微一紅,隨即當作沒聽到的樣子。
小環又道:“既然他們都是逃難的人,離鄉背井的,我看本就沒有幾個人想著看相這回事,我本來還想著是不是該減價才對,可是爺爺你倒好,拼命的抬價。”
周一仙雙手一背,將竹竿置於後,冷笑道:“照你們這麼說,我倒是錯了,可是你看這幾日,找我們看相的人是了還是多了?”小環怔了一下,皺了皺眉,野狗道人卻在旁邊了口,道:“說起來,似乎這幾日看相的人的確多了一些啊。”
周一仙又是哼了一聲,面上有得意之,對小環道:“你小小年紀,能知道什麼?我告訴你罷,本來說大難之下,人人背井離鄉,是未必有看相之意的。
但此番則大為不同,浩劫之大,萬年罕見,天下蒼生塗炭,人人自危,誰也不知明日是否還能活著?在此異像之下,有我這仙人般為他們指點迷津,豈非是人人趨之若騖?”小環低頭沉思,良久之後,緩緩搖頭歎息,面上卻有一惘然。
野狗道人卻是還有些迷,忍不住道:“那你為什麼一直提高看向價碼呢?”周一仙怪眼一番,道:“這等高深學問,我豈能教你!”野狗道人了個釘子,吶吶了回來,卻只聽旁小環歎了口氣,道:“這個我現在多明白一點了。”
野狗道人與周一仙都是吃了一驚,周一仙道:“哦,你倒說說看?”小環聳了聳肩膀,淡淡道:“不外乎是你料到天下人人心惶惶,對自命都顧之不及,又有多人憐惜外財?相反,你銀兩提的越高,尋常百姓反以為此人道行高深,不同凡響罷這些我本來都是不信的,本想此等小伎倆,便是白癡也看的出來了,不料、不料竟還有這許多人看不出的。”
周一仙搖了搖頭,道:“你錯了,小環。”
小環愕然,道:“什麼?”周一仙道:“你前面說得都對,只是最後一句,卻並非他們這些人看不出,只是他們自己看不開罷了。”
野狗道人在一旁聽得糊塗,道:“什麼看不開?”周一仙向著周圍那些蹣跚行走的人們看了一眼,道:“天下蒼生,又豈能盡是愚鈍之輩,只是生死關頭,卻不知有多人不肯相信自己,寧願聽聽旁人安也好。
我為他們指點迷津,所言所語,多半都是談及日後半生,將比今日之境好上許多。
有此言在,他們付出銀兩,便也安心了。”
小環忽然道:“爺爺,你是真的從相上說的,還是對他們胡說的?”周一仙微微一笑,道:“我是胡說的。”
小環與野狗道人對一眼,一時都說不出話來。
周一仙仰首天,看著那悠悠蒼穹,注視許久,悠然道:“如此浩劫,可一卻不可二,否則天道亦不容之。”
說到這裡,他回頭笑道,“既然如此,這將來日子自然是要比現在不知生死的日子要好上太多了,我也不算說謊騙人的罷。
相反,老夫一路過來,安勸告了無數顛簸流離的百姓,更不知有多人在老夫一番話下,重誕生機,死灰複燃,此番功德,又豈是那些和尚道士整日在寺廟之中頌經念佛可以做到的?”他手拍了拍小環的頭,一臉仙氣正義凜然,大有老夫悲天憫人救世之懷,獨下地獄挽救蒼生之悲壯,便是收了這許多白花花的銀子,也是大義之所在,不收不足以救人、收了更是大慈大悲之所為的正氣滄桑,歎息道:“人生,真是寂寞啊”一時悄無人聲,四下竟是一片靜默。
周一仙皺了皺眉,將眼從高高在上的天際蒼穹收了回來,低頭向四周看了看“喂,你們兩個走那麼快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