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案首?”魏銘還沒聽崔稚說見過孟中亭,“你何時見了此人?”
崔稚便把和段萬全蒙騙陶平一事說了,“我瞧著那孟中亭府試,說不定,真能點案首。”
魏銘不挑眉,崔稚連忙笑道:“我倒不是懷疑魏大人你的學識,只是人家是青州府的世家大族出,父親叔伯在朝做,青州知府同人家一個城里住著,難道不得賣人家這個面子?”
這話說得倒也不假。
孟中亭伯父孟月程是大理寺卿,父親是泰州知州,還有二房那邊的二伯父孟月科,在南京國子監任祭酒。孟家到了此時,再不是從前在政治邊緣打轉的普通讀書人家,只等孟月程再歷練幾年,從容閣,孟氏一族將在整個大興朝徹底立起來。
這樣的人家,在青州任地方的員,會不重視?取誰做這個案首,只在知府一念之間。
崔稚的問話有道理,魏銘著意看了一眼,見稚的臉上有些對自己的勸,問道:“你想勸我看開些?”
“是呀!”崔稚連忙道:“沒中案首也沒什麼的,只要過了還就行?第一名和最后一名沒有區別。”
魏銘呵呵地笑,道好,“府試的目的自然是通過,追求名次確實是閑。”
他這麼說,崔稚剛要點頭,又聽魏銘說了一句,“只是咱們這位知州,是個極看重學文的人,他要取誰做案首,只看此人文章是否讓他眼前一亮。”
崔稚傻愣了一下,記得魏銘說過,知州為人頗為迂腐,從政多年政績了了,全靠幾位幕僚做功,沒想到他竟然醉心學,若是在學上“迂腐”些,不論政治場上那許多,魏銘反倒有機會了。
還沒開口,只見魏銘笑了,襟上落了風里吹來的柳葉,他捻起來在手中把玩。
“其實,我倒寧愿不出這個風頭。”
崔稚看著他手里的柳葉,忽然覺得,他就是個大尾狼。
沒錯,就是大尾狼!
青州城落玉坊,幾乎全是孟氏府邸。
孟氏一族在青州城扎兩百多年,除了數搬出青州的族人,大多還住在落玉坊。孟氏家族龐大,子嗣繁多,宅院林立,其中地段最好、宅院最大的,當屬東西兩府。
東府乃是如今孟氏宗家長房兩兄弟的住,西府則是二房老太爺的家院,兩府只有一墻之隔,為表親厚,到了孟中亭這一輩,兩府還并起排輩。孟中亭在叔伯兄弟中年齡最小,行六。
他的五位哥哥,全是秀才出,且有三人皆是府試案首。
“案首可不是好當的,咱們這位府臺做學問單憑一己之喜好,要想拿到案首,只看投不投他的眼了,我勸你不要想太多,不中也沒什麼不好,要不就下回再試。”
孟中亭聽著親兄長孟中亮翻看著字帖,漫不經心地勸,默默攥了兩手。
他的親兄說親其實并不親。
孟中亮是孟月和的長子,但是原配所出,孟中亭母親則是續弦。今歲他要縣試府試,孟月和便讓孟中亭母親岳氏,帶著兩個兒子返回了青州老家。孟中亮如今已是秀才出,這次回來也是應了孟月和之命,輔助弟弟試。
但是兩兄弟并不好,孟中亮來到孟中亭書房探視,一來是剛接了孟月和的書信,自然要做一番兄友弟恭的表面功夫,二來,他府試那會就在這位府臺手里栽了跟頭,沒有取中案首,若是孟中亭也取不中,他可就樂了,反之,卻要被這個繼室生的上一頭。
孟中亮今歲十五,比孟中亭長了四歲,算不得太多,兩兄弟幾乎一同長大,他怎麼想,孟中亭心里有數的很。
當下也不客氣,孟中亭道:“四哥不用擔心我,取中與否但憑本事,倒是哥哥秋日到松林書院讀書,可得平日多著些,松林書院那幾位先生,可是出了名的嚴苛。”
不提這事還好,孟中亭此時這麼一提,孟中亮臉立時垮了下來。
父親讓他回來,輔導孟中亭試是一則,另一則,是以為他在泰州與當地同窗耍玩太過,不許他再在泰州耍下去,將他遣回了青州老家,還要他往松林書院讀書。
松林書院是青州第一書院,可以他們家的地位,他便是讀濟南第一書院,也算不得難,不過就是讓大伯父通一封書信而已。可父親偏不愿意,無非就是覺得那松林書院先生嚴苛,想好好管束于他!
他都是定了親的人了,還要先生管束作甚?!
孟中亮冷哼一聲,再看孟中亭的目,好像要放刀子一樣,“你還是先自求多福吧!別高傲一場,最后被鄉野寒門的小子比了下去!”
他說得鄉野小子是誰,孟中亭當然知道,自然是那安丘縣的案首魏銘,那魏案首也是十一歲,去年因為以鹽換米已經聲名鵲起了,不人都看好那魏銘取中府試案首,說這才天縱奇才。
孟中亭手下越發握,繃著臉不說話,直到孟中亮出了他的書房,他才一掌拍在了書案上。
小廝松煙早在門前候著了,現下聽了聲連忙跑了進來,“六爺可別同四爺置氣,您過幾天還得府試呢!砸壞了手怎麼得了?!”
孟中亭嬰兒的小臉泛青,松煙擰了帕子給他手,“您可別氣了,四夫人還等著您用膳呢,回頭見著您又被四爺惹怒了,該傷神了。”
孟中亭曉得松煙說得對,母親在他和孟中亮之間只有傷神的份兒。一邊是繼子,一邊是親子,這一碗水還必須端平,母親太難了。
“換件裳,去娘那兒。”
孟中亭嘆了口氣,了小廝換了裳,又在院子里兜了兩圈,覺得自己臉沒有方才一般僵了,才去了岳氏房里。
岳氏在院中剪枝,見他來了,笑道:“可是聞著飯香了?坐下吃盞茶,飯就好了。”
孟中亭應著,往岳氏前的千葉白走來。母親喜好蒔花弄草,尤山茶,孟中亭看著岳氏剪下的花葉,心中靜下許多。
但岳氏還是瞧了出來,“可是為著府試之事煩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