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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夜》 第133章 見便是殺

寧缺笑了起來,他知道的意思,聽懂在述說他的意,更好的是,這種述說裡也有意,所以他很開心。

在溪畔殺了野豬,生起篝火,在火上發出滋滋的聲音,油漸流,香味四溢,兩個人飽飽地吃了頓飯,然後休息。

寧缺想起白天說的那句話,說道:“以後別把書院和佛宗放在一起比較,你怎麼說書院都行,這可不行。”

桑桑躺在被火燒熱的地面上,問道:“爲什麼?”

寧缺說道:“書院有那麼噁心嗎?”

桑桑微微一笑,說道:“你老師在我灌注了人間之力,然後你帶著我行走世間,是想讓我變人類,佛陀把貪癡嗔三毒種在我的,也是想讓我變人類,兩者這之間有什麼區別?”

寧缺正在溪畔磨鐵刀,聽著這話,停下手上的作,想了想後說道:“區別在於,佛祖把你變人類,是想殺你。”

桑桑說道:“那書院呢?難道只是想把我變人類?如果沒有你的話,我於如此虛弱的狀態,書院的人不會想著把我殺死?”

寧缺說道:“如果這兩個字便說明了一切,世上沒有如果,我一直都在你邊,所以書院自然不會想著殺死你。”

桑桑問道:“哪怕我殺了軻浩然?”

寧缺沉默片刻,說道:“不算棋盤裡的歲月流逝,你來到人間已經二十年,只有這二十年裡,你是桑桑。”

桑桑明白了他的意思,在出生之前發生的事,便不應該由來負責,書院沒有把小師叔的死亡歸到上,只是歸到昊天的上。

桑桑問道:“如果……最終你們老師也被我殺死?”

寧缺有些鬱悶,說道:“你能不能說點有意思的?我都說了,世上沒有如果,你能不能不要這麼煩?不要這麼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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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桑微笑說道:“那說些有意思的……接下來我們去哪裡?”

在如此荒僻的深山裡,都能遇著佛,可以想見,這個棋盤世界裡,現在到都是危險,衆生變的佛正在尋找他們。

再這樣漫無目的地行走,沒有任何意義,他們就算能走到最南方天的盡頭,也一樣找不到離開棋盤的道路。

寧缺問道:“如果解掉你裡的毒,你能不能打破這張棋盤。”

桑桑說道:“你才說過世上沒有如果。”

寧缺嘆道:“不要調皮。”

桑桑說道:“如果不能,我們離開朝城做什麼?”

寧缺說道:“按照佛家的說法,只有修佛,才能解貪嗔癡三毒。”

桑桑說道:“那是騙人的。”

寧缺說道:“佛經又不是話,我想這話有些道理。”

桑桑說道:“除非修真正的佛,不然三毒難清。”

寧缺把刀上的溪水淨,走回邊,靜靜看著的眼睛,說道:“要不要試著,你把自己修佛祖?”

在他想來,如果能夠在這裡立地佛,那麼便能袪除的貪嗔癡三毒,甚至於那些諸生化的佛,更無法再威脅到

桑桑說道:“不要。”

寧缺微微皺眉問道:“爲何不要?”

桑桑用他先前的答案做出回答:“噁心。”

寧缺很是無奈,說道:“活著總比什麼都重要,你就忍忍。”

桑桑說道:“這裡是佛祖的世界,我無法在這裡修佛祖。”

寧缺想了很長時間,說道:“總得試試。”

有些事必須嘗試,因爲已經沒有別的選擇,還是書院的那句老話,最後的選擇,就是最好的選擇,因爲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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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桑說道:“你想試什麼?”

寧缺的目越過溪水,落在遙遠的東方,說道:“我想試試能不能找到佛祖。”

桑桑微笑說道:“然後呢?你能殺死他嗎?”

寧缺說道:“不能,但我要去見他。”

清晨,二人在溪邊醒來,篝火已灰燼,尤有餘溫。

寧缺把桑桑繫到背上,撐起大黑傘,繼續向峰頂攀行,穿過濃霧來到山頂,他卻沒有繼續向南,而是折向東行。

桑桑睜開眼睛,看了看方向,沒有說什麼。

林難行,寧缺以鐵刀開道,走了兩天一夜,終於走出了這片莽莽羣山,來到開闊的草原間,揹著桑桑繼續前進。

草原上前些天一直在落雨,他的腳踩在鬆的地面上,留下清晰的腳印,形一條筆直的線條,對準遙遠的東方。

當草原上的腳印超過一百後,地表忽然下陷,那道直線變了真實的存在,泥土四裂,青草被吞噬,漆黑無比。

天地震不安,那些在漆黑天穹上巡走的線,忽然間來到寧缺二人的頭頂,因爲大黑傘的遮蔽,線沒有落下。

那些線彷彿懸停在了漆黑的天空裡,線的前端變得越來越明亮,然後忽然炸開,向著地面灑落無數金的天花。

寧缺停下腳步,轉向西北方向,只見那的黑暗天空上出現了一些澤,應該是倒映出地面的佛,可以想象那裡有多佛。

桑桑看著那,說道:“我聽到了他們的經聲。”

“他們害怕了,佛祖害怕了。”寧缺說道。

桑桑說道:“佛祖涅槃,本不會知道這些事。”

涅槃是生死的疊加,也可以簡單地理解爲沉睡,佛祖本不知道他們正在向著東方行走,又怎麼可能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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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就是這個世界開始害怕了。”

寧缺向遙遠的東方,說道:“我們的方向是對的,佛祖就在那裡。”

桑桑靠在他的上,指頭輕撓他的耳朵,說道:“你真要去找佛祖?”

寧缺說道:“修佛當然要見佛,我要去見他。”

桑桑的作微僵,說道:“你若去見他,他便會醒來。”

寧缺舉起刀柄撓了撓,說道:“我就是要讓他醒。”

桑桑神嚴肅說道:“若是以前,我沒有中毒,我早就去找他,並且讓他醒來,然後把他殺死,但現在我殺不死他,你更殺不死他。”

寧缺說道:“你說錯了一件事,醒來只是一種形容,正確的描述應該是,我見到佛祖的那一刻,纔會知道他的生死。”

桑桑說道:“然後?”

寧缺說道:“然後佛祖可能是活著的,可能已經死了……換句話說,他的生死便在我們的一眼之間,五五之數。”

桑桑說道:“你這是在賭命。”

寧缺笑著說道:“賭佛祖的命。”

桑桑說道:“也是在賭自己的命。”

寧缺說道:“我們都快死了,憑什麼不賭?賭,我們至還有一半的機會。”

桑桑說道:“我不喜歡賭命。”

寧缺問道:“爲什麼?”

桑桑說道:“因爲昊天不玩骰子。”

…………昊天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天算能算一切事,一切盡在掌握中,那麼當然不願意去玩骰子,因爲那沒法掌握。

寧缺知道這是桑桑的本能,但他更清楚,現在的已經不能無所不知,更不能無所不能,如果不去見佛賭命,最終二人只有死路一條。

好在現在在他的背上,他要往哪裡走,也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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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雨後的草原,走過荒蕪的田野,來到一片丘陵間。

寧缺注意到側後方天空裡的佛越來越亮,說明這個世界裡的衆生佛已經漸漸聚攏,並且離他們越來越近,他加快了腳步。

走過丘陵三日後,來到一大片森林前,無數紅杉在他眼前高聳雲,林間薄霧如煙,彷彿煙境,前面遠方傳來水聲。

一位面貌尋常的僧人,從一株紅杉後走了出來。一位材臃腫的富翁,從另一株紅杉後走了出來,越來越多的人,從樹後走了出來。

這個世界上諸生佛,所有佛都來到了這裡,麻麻,本數不清楚,有很多佛是從朝城追過來的,上還帶著寧缺用刀箭斬出的傷口,不停向外滲著金,那些遇風而化,變

萬道,瞬間將林間的薄霧驅散的乾乾淨淨,所有佛禮拜合什,向寧缺二人行禮,然後開始頌經,經聲裡大有慈悲意。

桑桑臉蒼白,看著樹林裡的無數佛,厭憎說道:“擾耳。”

的佛瀰漫,樹林裡很是肅靜,只有經聲起伏,無數佛神莊嚴,目慈悲,然而在寧缺的眼裡,這幕畫面卻是那樣的森。

他沒有說話,拉彎鐵弓,便是一道虛箭出。

紅杉樹上染了斑駁金,一佛盤膝坐斃於旁,腹間多出一道極深的傷口,傷口形狀微曲,有金從傷口裡淌出,化

樹林裡佛更盛,桑桑更加痛苦。

寧缺的神很凝重,在逃亡的過程裡,這些佛越來越抵抗,再沒有使用法,甚至覺就像是等著他在殺。

他殺一尊佛,世界的佛便明亮一分,桑桑離死亡便近一步,他現在是不殺不行,殺也不行,就算橫下心來殺也殺之不盡。

“讓開!佛擋殺佛,人擋……”

寧缺看著樹林裡的無數佛喝道,他本想說人擋殺人,但想著這個世界裡沒有人,說道:“佛擋,我還是殺佛。”

話音未落,他揹著桑桑便衝進了森林裡。

浩然氣陡然提至巔峰,他的人變閃電般的影子,錦囊破,數十道符紙在林裡泛起異樣的彩,鐵刀橫斬豎切,朱雀厲嘯不止,恐怖的火焰四噴掃,鐵弓錚錚作響,無數難以合圍的紅杉樹喀喇倒塌。

在極短的時間裡,寧缺把自己最強大的手段,全部施展了出來,至有數十尊佛倒在了泊之中,顯得強悍至極。

然而無論他怎樣殺,森林裡的經聲沒有停止,衆佛的臉上除了悲憫沒有任何反應,通向遙遠東方的道路還是被擋著的。

數十尊佛的死亡,讓這片幽暗的森森染上了極明亮的金,佛變得前所未有的明亮,甚至給人一種厚實的覺。

太強,宛若實質,生生破了黑傘後補的那幾道隙,落在桑桑上,無力地靠在他肩頭,不停地咳

寧缺覺得無比寒冷,握著刀的手都開始抖起來。

“你不能死。”

他看著從自己上淌落的鮮,臉蒼白說道。

桑桑已經不行了,在他的耳邊說道:“我要進來。”

寧缺不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下一刻,他覺得自己的裡多了一個人。

桑桑還在他的背上。

桑桑已經到了他的裡。

大黑傘已經不能保護只能希寧缺能夠保護自己。

寧缺低著頭,沉默了很長時間,呼吸從急促漸漸變得平緩,和背上桑桑神軀的呼吸節奏漸趨一致,直到最後完全相同。

他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但知道桑桑必然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他擡起頭來,收好大黑傘到背後。

他看著森林裡的無數尊佛,說道:“現在,我們再來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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