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報仇,不惜以自為餌,不惜放棄唾手可得的皇位,也要給陳皇接二連三的沉重打擊,這真是不是正常人能做出來的事。
懷王笑了笑,問道:“唐大人做的,就是人做的事了?”
唐寧問道:“你是什麼意思?”
懷王看著他的眼睛,問道:“我是該你唐大人,還是……國主陛下?”
唐寧沉默了片刻,目向他,問道:“福王也是你的人?”
京中知道唐寧份的人不多,安郡主和趙蔓不可能將這件事告訴懷王,唯有可能聽見安郡主和顰兒聊天容的福王,才有可能知道這個。
然而,他沒有將這件事告訴陳皇,而是直接告訴了懷王,這代表了什麼,已經無需去猜測了。
懷王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目向遠方,說道:“我該做的都已經做了,接下來,就給你們了。”
“給我們?”唐寧冷哼一聲,問道:“你以為我們會中你的計?”
懷王臉上笑容依舊,問道:“這由得了你們嗎?”
唐寧當然知道由不了,因為這件事的關鍵在于陳皇,方家為趙圓聚集了這麼大的勢力,這種行為,在陳皇眼中,已經算是背叛。
唐寧相信,經歷了三個兒子接二連三的造反之后,陳皇現在最痛恨的就是背叛,他可能會因為這件事,改變立趙圓為太子的決定,而方家和趙圓背后的勢力為他的太子之路鋪墊了那麼多,當然不會讓陳皇改變決定……
于是陳皇便站在了朝中大部分重臣的對立面,兩方為了自己的利益,都不會后退一步……這正是懷王希的。
陳皇不僅被他的四個兒子背叛了,還被他的臣子,他的朝廷背叛了。
被牽扯進這件事中的,也有無辜的人。
本來打算默默撿便宜的潤王一系,就這樣被他推到了臺前,不得不面對陳國權勢最盛的那個人……
唐寧就是無辜的人之一。
“你真不是個東西。”唐寧看著懷王,搖頭說了一句,隨后臉上便出笑容,語氣一轉,又道:“但是條漢子。”
唐寧以為自己夠狠了,但其實懷王才狠。
最狠的報仇不是殺死對方,而是讓他比死還難的活著,他要用這種方式,讓陳皇的下半輩子都在痛苦中度過,以報他生母和養母之仇。
他一定是從很久以前就在籌備這個計劃,他的不爭,他的低調,都是他刻意裝出來的,同樣是皇子,康王和端王,本不能與他相提并論。
唐寧從心里欽佩懷王,若是兩人的份互換,唐寧未必有他做的這麼好。
他想起一事,問道:“那幾張字條,也是你寫給我的吧,康王造反你知道,端王和唐家背后站的人也是你吧?”
懷王沒有開口,這已經是承認了。
唐寧對他豎起大拇指,說道:“你夠狠。”
懷王看著他,微微一笑,說道:“小心點,父皇狠起來,可比我狠多了。”
唐寧雙手環抱,打量了懷王幾眼,問道:“你不會還有什麼后手吧?”
懷王問道:“我一個將死之人,能有什麼后手?”
唐寧搖了搖頭,手扔給他一包東西,說道:“你死了太可惜了,先保住狗命再說吧。”
懷王手接過唐寧丟過來的東西,問道:“這是何?”
唐寧道:“你的解藥。”
懷王將那解藥放在一邊,問道:“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不等唐寧答應,他便看向唐寧,問道:“黔地是不是已經落你的手中了?”
唐寧沒有回答,但懷王已經從他的臉上得到了答案。
他看向唐寧,繼續問道:“楚國長寧公主已經嫁給你了,肅慎可汗和你又是什麼關系?”
唐寧看了他一眼,說道:“這是第二個問題了。”
“第一個問題你沒有回答。”懷王笑了笑,又問道:“最后一個問題,你認識西蕃公主嗎?”
……
養神殿。
陳皇坐在椅子上,低著頭,面頹然。
唐寧從殿外走進來,,躬道:“陛下。”
陳皇抬起頭,問道:“問出來了什麼沒有?”
唐寧搖了搖頭,說道:“他什麼也沒有說。”
陳皇有些自嘲的笑笑,說道:“這麼多年來,朕竟然一直都沒有發現,原來朕邊藏最深的,竟會是他……”
唐寧低著頭,沒有再接口。
陳皇緩緩的站起,說道:“朕最討厭的,就是背叛,康王背叛,端王背叛,如今連懷王都背叛了朕,朕邊還有什麼人能信任的?”
唐寧道:“滿殿朝臣,黎民百姓都忠于陛下。”
陳皇嘲諷的一笑,說道:“他們忠的到底是誰,可不一定……”
片刻之后,他臉上的自嘲之消失,重新看向唐寧,問道:“剛才在殿上,朕說了要立潤王為太子,你也沒有什麼異議嗎?”
唐寧面平靜,說道:“臣以為,立太子一事,只有陛下能夠決定,陛下決定的事,臣沒有異議。”
陳皇道:“朕想聽聽你的真實想法。”
事已至此,唐寧掩飾也無用,他想了想,說道:“如今京中只剩潤王一位皇子,臣也覺得,陛下的決定是最合適的。”
陳皇笑了笑,說道:“雖然京中只剩潤王一人,但朕,可不是只剩下潤王一個兒子……”
唐寧抬起頭,怎麼看都覺得陳皇臉上的笑容,都著一些森然的味道。
陳皇年輕之時,比起潤王的好有過之而無不及,他的確遠不止四個兒子,但其他的皇子都沒有什麼份背景,也不被他所看重,早早的就被遣出了京師,朝臣和百姓差不多已經忘記了他們的存在。
陳皇此刻當著唐寧的面提起這件事,用意自然就很明顯了。
他是在威脅,或是敲打。
他想告訴唐寧,他不止是有潤王一個皇子,潤王也遠遠的沒有走到最后,到底立誰為太子,還是他說了算!
唐寧站在原地,默然無語,陳皇看了他一眼,說道:“沒什麼事了,你先下去吧。”
唐寧拱了拱手,說道:“陛下,平公主前兩日不適,臣想再為瞧瞧……”
陳皇面淡漠,說道:“平公主不適,朕自會安排太醫為診治,尚書省事務繁忙,你管好自己分的事就行了……”
唐寧抬起頭,陳皇的視線也過來,兩人的目對視,陳皇的眼神漠然,不帶有一,唐寧眼神深邃,亦是看不出任何緒。
兩人目匯,都沒有開口,但無論是唐寧還是陳皇,都很清楚,自今日起,向來都沒有過任何矛盾的君臣之間,已經出現了一道深深的,難以填平的壑。
良久,陳皇的視線從他上移開,沉聲道:“下去吧。”
唐寧躬了躬,平靜道:“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