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如鯁在,意識到林菀跟自己耍心眼,這哪裡是讓大伯撐腰,分明是找人撐腰來跟自己算賬啊。
陸正霆淡淡道“我媳婦兒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如果當年你們真的做過這樣的保證,又占了我嶽父的房子,那就該負起責任。如果不想負責,那就立刻搬出去,把這幾年租賃的錢算算清楚。”
林菀不夠資格和林大伯板,孃家不行村乾部也不撐腰,可現在有陸正霆,他足夠跟林大伯板,也足夠讓村乾部重視。
這局麵一下子就發生很大的變化。
林大伯張口結舌,跟被人紮住了脖子一樣說不出話。
趙全急了“菀菀,你這是說傻話呢?大伯大娘花錢給你接風請客,你就這樣對我們?”
大兒子也跟著嗬斥林菀,“可不能忘恩負義啊!”
二兒子卻沒吭聲,顧自喝了一盅酒。
林菀一臉無辜,“大娘,你別激啊,我隻是提醒你們一下。你們說不用我娘上工,讓專心照顧孩子,一天給八個工分。這可是你們自己說的啊。你們還說要攢錢送我爹去大醫院看病,讓他早點好起來。結果這麼多年,房子你們住著,工分和錢卻沒見著呢。我也怕大伯大娘被人說刻薄自私就想占便宜,幫你們想想嘛。”
他們說了嗎?當然沒說!當年房子就是他們耍手段強占的,爹孃知道不過隻好搬出去。可說沒說都全憑一張,畢竟房子和傢俱是被林大伯霸占著,那說有這約定,別人也不知道真假。
要是沒約定,人家為什麼把房子和傢俱給你們?
這酒喝不下去了!
要是擱平時,林大伯立刻就讓兒子們手,看誰敢欺負他!
可現在周隊長、林會計和周自強在呢,還有陸正霆。
陸正霆坐在那裡,安靜得不說話,可存在卻比周隊長加上林會計還要強,他一眼掃過來,黑幽幽的眼眸就足夠讓林大伯心臟咕咚一下的。
“二弟,弟媳,你們說良心話,這些年大哥大嫂對你們咋樣?這房子是不是你們自願給侄子結婚用的?”
林大伯又把矛盾對準林父,他認定弟弟好說話,隻要他承認是主讓給自己的,那就沒問題,並不是自己強搶,也不是約定用工分換的。
林菀看了自己爹一眼。
林父看著林菀,心裡翻江倒海一樣地湧著,他怎麼也想不到向來傻乎乎的閨突然這麼厲害了。從前眼裡隻有陸正琦,隻有自己的好姻緣,哪裡想過家裡人?
這會兒……林父眼眶潤,忍不住低頭了眼淚,經歷挫折閨懂事了,他欣之餘又有些心疼。
林大伯以為他妥協了,哼一聲,“閨,你可不能不說良心話啊。大伯對你咋樣,你自己知道。”
這時候林父把一盅酒一飲而盡,忍不住咳嗽幾聲,用手背了,才道“當年咱爹走得早,大哥說兄弟各人掙命,讓我們自己掙錢娶媳婦。我和三弟就沒吃過大哥。等我找到媳婦兒,蓋了房子,大哥說老孃年紀大了,沒過福,應該住新屋子,我就把娘接過來。”
林父繼續道“接了咱娘,你說不能讓我們自己照顧,要大家一起照顧,然後就都搬過來住。我就覺得既然大哥來,那三弟也一起來吧。”
他是樂意的?當然不樂意,可林大伯這人蔫壞,背地裡各種小作,治又治不了他。
“後來老孃沒了,大哥說孩子大了該分家。你兒子多,是我們老林家的脊梁骨,所以應該你住這老屋,讓二房三房出去自己想辦法。嗬嗬,大哥,這房子你住久了就了老屋?”
趙全著嗓子喊道“怎麼,你現在不認賬了?當年我們把家底給你們,換了這個房子的。你別不認賬。”
林母頂回去,“你有什麼家底?給的錢還是糧食?各家有什麼村裡沒有不知道的,你倒是說出來大家聽聽?”
林大伯“反正是你們自願的。你們兒子那樣,不中用,你們想過繼我小四,我不同意,你們就說先把房子給侄子住著……”
林父苦笑,“大哥,你窩裡橫也有年頭了。打小時候你就趁著爹孃看不見從我和三弟裡奪乾糧吃。我蓋了房子你占去,不就是欺負我兒子病著也不好,不敢怎麼你。”
“你可以不同意,不給啊,沒人……”林富強喊道。
林父“大侄子你這話可人,我不同意?我敢不同意?是誰半夜給我鎖門,半夜撬我們的門?養個去殺了吃掉把骨頭丟我們家?是誰給我們門上塗屎?你當我不知道呢?”
林大伯父子幾個做了多惡心人見不得人的事兒?林父都一清二楚,可他知道自己是沒的的,不得已也就認輸。
周自強驚訝地看著他,“林富強,你這麼牛呢?也忒猥瑣了吧?”這些事兒林父不說,還真沒人知道。林菀想想,原主也知道這些事兒,卻不知道是大堂兄乾的,主要是不信。
林富強沉著臉,“別胡說,我才沒有。”
林富強平時是個老實穩重的男人,作為長子也經常去大隊開會,人模人樣的。
林母冷冷道“有一次你和我對了個臉,你還狠狠地威脅我,說不想死就滾,你忘了?”
林富強矢口否認。
林大伯就喊自己兒子們趕過來,“他孃的,這是要翻舊賬啊。”
炕上林會計已經吃飽喝足,他打了個飽嗝,笑道“這些陳穀子爛芝麻的事兒吧……”
一屋子人唰的一下子,都把視線投向他。
周隊長瞥了他一眼,示意他想好再說。
林會計被他嚇得了,又笑道“當年審批地基、蓋房子的文書都在大隊呢,一查就清楚。房子是誰的就是誰的。就算當年借了住,這會兒屋主想要回來,那也得歸還。”
林大伯冷笑,等著林啟禎,我倒是看你有沒有命住!
林菀笑道“咱們村大隊是非常靠譜的,文書這些絕對保管好好的。既這麼著,我看今天就算算吧。住這些年該我爹孃多錢糧,一併算清楚。親兄弟明算賬嘛。”
趙全已經忍不住了,破口就要大罵。
周隊長皺眉,喝道“閉!老子主事的時候,沒你的份兒!”
林大伯一家子發現,這事兒真他孃的窩囊憋屈!自家花錢出糧替林菀請客,結果請了人來跟他們算賬,剜他們喝他們!
林富強和趙全眼珠子都紅了。
很快周自強去找了文書來,一起來的還有林三叔以及周自強的幾個手下民兵,都是青壯年。
有他們在院子裡站著,看誰敢耍橫撒野!
很清楚的事兒,也沒什麼麻煩的,關鍵就是林菀孃家能不能守住。村乾部為孃家撐一次腰,不會天天替他們守著。
林會計最懂行,這樣大的屋子,一個月至要十塊錢,多的話沒法說,有時候急著弄個房子一天一塊錢也是有的。當然,鄉下人沒錢,一般能湊合一下就不會去賃人家大屋子住。這點他忽略不講。
老太太活著時候,沒分家,住一起就當一家人。
那麼從老太太去世開始算,60年冬至月,到現在68年六月。
林林總總算下來,至也要給林菀孃家900塊錢。
一聽竟然要九百塊,林大伯一家都紅了眼,三兒子林富金是個暴躁脾氣,他一腳就把凳子踹翻,怒吼道“他孃的這是欺負人是吧?吃著我們的喝著我們的,還想挖我們的?”
周隊長瞥了他一眼,這是指桑罵槐罵自己和會計呢。
他不慌不忙地折了一席篾剔牙,呸了一聲,道“你也不用指桑罵槐。是陸正霆和林菀回門,我才過來吃飯的,我也沒曾想能上你們扯舊賬。這讓我想想起一個事兒,當年你們家嬸子還在的時候,特意去找過我,證明這房子是二房兩口子的,老二家的嫁妝單子也有,另外你大兒子結婚還管二房借了十塊錢。”
當年他們雖然住一個房子裡,各家卻是自己賺錢吃飯的。
周隊長一邊說著,就慢悠悠地從口袋裡出一張有年頭的宣紙,展開,上麵寫得清清楚楚的,還有林家老太太的手印,見證人一共三個,都是當時的村乾部,如今年紀都不小,在村裡依舊頗有威說話好使。
之前為什麼不給撐腰,因為林菀孃家沒人撐門麵,不行,就算撕破臉拿回房子,到最後也守不住,還可能因為得罪人被害死。
現在既然林菀能頂起來,周自強又鬧騰,周隊長就想索一次弄利索,也算是還老太太一個人。
林會計拿了去,笑道“上麵還有我爹的名字和手印呢,我都不知道,老爺子瞞得還。你們都別說,我嬸子這人緣可沒話說,提起來,沒一個說糙的。”
林父想起他娘,忍不住嘩嘩流眼淚。他娘是個明白人,把他的孝順都看在眼裡。雖然不住大兒子,卻也諒他,還給菀菀定了一門好娃娃親。陸家條件不錯,陸正琦又聰明俊秀,長大肯定有出息。這會兒雖然陸正琦沒用,可陸正霆卻比他更有擔當,這也是得老孃的利。
林菀“要是還想租房子住,九百塊,再把下一年的房費結清。如果不想租,就立刻搬出去,把九百塊房費結清。”
林富金氣得要命,他看林菀居然一改結自己家的態度,跟笑麵虎一樣,抬手就朝著狠狠扇去。
管你有沒有人撐腰,先打你一頓再說!讓你們知道,就算有人撐腰,我他娘也照樣揍你!
周自強想著自己帶了人來,林大伯家不敢造次,卻沒想到林富金會手打人,他隔著遠大喊“住手!”他要沖過去卻被林富強擋住了。
林富金暴躁起來,可是卯足力氣朝著林菀扇過去的,隻想解氣,這一掌就能打一!耳聾好幾天!
“砰”非常沉重的聲音。
周自強和林父林母都以為林菀被打,慌忙搶過去,卻見林富金抱著手腕慘起來。
他疼得連蹦帶跳,嗷嗷的跟傷的野一樣。
陸正霆冷冷地看著他,手裡的柺杖點著地,整個人氣勢凜然,讓人不敢視。
他是為了林菀來的,既要幫助做事兒,還要保護安全,又豈能讓人打著?
林富金肩膀一陸正霆就知道他要乾嘛,柺杖立刻揮過去,正好和林富強的胳膊對上。
林富金自己運足力氣發狠一樣要把林菀的牙打掉臉扇腫,陸正霆自然也不留,運的力氣比他更大,兩大力撞上,林富金的腕骨直接折斷。
陸正霆挑眉,冷哼一聲,聲音森森“我陸家給媳婦兒的聘禮憑什麼要你們拿著?給你娶媳婦,你配?”
原本鬧哄哄的屋子瞬間寂靜無聲,死一樣沉可怕。
999在林菀腦海裡興地上躥下跳,“小霆霆666,看哪個混賬敢欺負我宿主!”
林菀扭頭看著陸正霆,他表冷峻,眼神凜凜,這一刻的他和以往不同。在陸家的時候,他沉靜冷淡,與世無爭。隻有昨天下午,陸老太打他的時候,不知道他們發生了什麼,他臉上有一種絕然的神,而在對他表示善意的時候,他的神卻又無比。
這會兒,卻是鐵漢一般冷,那抿的表明他的冷酷和怒意。
周自強都愣住了,他沒想到陸正霆作這麼利索,力道那麼狠辣無,這還是殘疾人嗎?
陸正霆冷冷道“現在我就要看到我媳婦兒的聘禮,一樣不能!”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震懾了屋裡所有的人,哪怕周隊長這種見過場麵的都心驚不已。這人狠啊!出手就絕不容。
林父林母也被陸正霆震懾住,怎麼都沒想到那麼安靜的一個人居然這麼厲害。
他們突然湧上一種不真切的覺,難道婿真能頂半個兒?陸正霆這樣,比兒子都能打啊。
林三叔突然哈哈笑起來,“我說大哥大嫂,怎麼的,欺負弟弟習慣了,接不了?沒聽侄婿的吩咐嗎?趕準備啊!我替你報數,十五塊錢,一百斤糧食,細糧糧對半,還有兩斤,一斤板油,兩斤點心,棗子板栗各兩斤,紅糖白糖各半斤,兩鉤子布,兩瓶麥……”他背的一樣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