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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瑯琊榜》 第八十七章 賓客臨門

酉時初刻,對於大多數人而言,已經是將近黃昏,準備結束辛苦一天之時。然而對於迎來送往、燈紅酒綠的螺市街來說,這卻是一個沉慵方起,還未開始打掃庭院待客的清閒時刻。整整一條長街,都是關門閉戶,冷冷清清的,安靜地讓人幾乎想象不出這裡夜後那種車水馬龍、繁華如錦的盛況。

然而正是在這一片沉寂、人蹤杳杳之時,有一輛寶瓔朱蓋的輕便馬車卻靜悄悄地自街市口駛進,以不快不慢的速度搖搖前行著。馬車的側後方,跟著一匹眼神溫順、周雪白的駿馬,上面穩穩坐著位容貌英俊,服飾華貴,眉梢眼角還帶著些喜的年輕公子。看他騎在馬上那瀟瀟灑灑的意態,一點都不像是走在無人的街頭,反而如同在滿樓紅袖中穿行一般。

隨著輕微的吱呀之聲和清脆的馬蹄足音,輕便馬車與那公子一前一後地走過一扇扇閉的紅漆大門,最後停在了妙音坊的側門外。馬車伕跳了下來,跑到門邊叩了三下,時便有個小丫鬟來應門,不過只探頭看了看來客是誰,話也不說,便又了回去。車伕與那公子都不著急,悠閒地在外面等著。大約一炷香的功夫後,側門再度打開,一位從頭到腳都罩在輕紗冪離間的子扶著個小丫頭緩步而出,雖然容模糊,但從那的婀娜態與優雅輕靈的步姿來看,當是一位人心魄的佳人。

華服公子早已下馬迎了過去,一面欠爲禮,一面朗聲笑道:“宮羽姑娘果然是信人,景睿的生日晚宴能有姑娘爲客,一定會羨煞半城的人呢。”

“言公子過譽了。”宮羽聲謙辭了一句,又斂謝道,“有勞公子親自來接,宮羽實在是之有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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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這種護花的機會,我當然要搶著來了。”言豫津眉飛舞地道,“景睿是壽星,本走不開,謝弼眼看有家室的人了,心裡想來上也不敢說,其他人跟宮羽姑娘又不,誰還搶得過我?”

宮羽薄紗下秋波一閃,掩口笑道:“言公子總是這般風趣……”

言豫津也不笑了起來,側一讓路,擡手躬:“馬車已備好,姑娘這就啓程吧?”

宮羽低聲吩咐了那小丫頭一句什麼,方纔踩著步蹬上馬車,蹲坐了進去。小丫頭垂手退回了院門邊,並沒有跟著上車。

不去嗎?”

“我是去爲蕭公子祝壽,帶做什麼?”

言豫津想了想,點點頭道:“也對,到了謝府,有的是服侍你的丫頭。……姑娘要是坐好了,我們這就出發吧?雖說晚宴還有大半個時辰纔開始,但有長輩出席,我們早到些也是應該的。”

“是。可以走了。”

隨著這句和的應答聲,車伕揚鞭甩了一個脆響,在鮮白馬的青年公子的陪伴下,車平穩地開始轉,轆轆過青石的路面,帶起一點微塵。

與此同時,寧國侯謝府的上上下下,也正在爲他們大公子的生日晚宴穿梭忙碌著。

由於蕭景睿是兩家之子,那麼慶祝他的生日無疑有著一些與他本人沒什麼大關係的深層意義。姑且不說十分疼他的卓鼎風夫婦,連一向教子嚴苛的謝玉,也從來沒有對蕭景睿所有的這項特殊待遇表示過異議。

客人的名單是早就確定好了的,當初報給謝玉的時候,他瞧著蘇哲兩個字神也曾閃了一下,不過卻沒說什麼。雖然已是各爲其主,但謝玉並不打算阻攔兒子與這位譽王謀士之間的來往。因爲他很清楚蕭景睿所知道的事非常有限,就算全被蘇哲給套了出來也沒多大的意思,而從另一方面來說,蕭景睿與蘇哲的良好關係也許某一天是可以利用的,就算利用不上,那至也不會有太大的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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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對於這份即有敵方謀士,又有樂坊子的客人名錄,他最後也只淡淡說了一句話:“給你母親看看吧。”

既然謝玉沒有表示反對,深居簡出舉止低調的蒞長公主當然更不會有什麼意見,於是請柬就這樣平平順順地正式發了出去。

蕭景睿平時也有些玩玩鬧鬧的酒朋友,往年過生日時都請過的,等長輩們一退席就一大羣在一起胡天胡地,不過是藉著由頭玩樂罷了。可是今年梅長蘇要來,從不出坊獻藝的宮羽也要來,蕭景睿對這個晚宴的重視程度一下子就翻了幾倍,不想讓它再度爲跟以前一樣的俗鬧聚會。可如果往年都請,今年突然不請人家,似乎又有些失禮,所以免不了左右爲難。言豫津看出了他的心思,替他想了個主意,推說父母有命,要求晚宴必須清雅,要以詩論畫,賞琴清談爲主,怕攪了大家的興致,故而提前一天在京城最大最好的酒家包了個場子,當紅的姑娘們來十幾個作陪,把這羣朋友邀來玩鬧了一天。這羣貴家公子樂夠了,對於第二天那個據說會十分“雅緻素淡”的晚宴更是敬而遠之,紛紛主表示不想去添,就這樣順利解決了蕭景睿的這個難題。

因此四月十二日的晚上,前來參加蕭景睿生日晚宴的人並不算多,除了家人以外,原本只有梅長蘇、夏冬、言豫津、宮羽四個外人,後來巧請柬送到蘇宅的時候蒙摯也在,大統領順口說了一句“景睿,你怎麼不請我?”蕭大公子當然只好趕補了一份帖子送過來,添了這位貴客。

雖然人數不多,但酒宴的籌備仍有不的事要做。眷們只張羅廳堂布置、僕從調,其餘一應的品採購都得謝弼去安排,所以謝二公子一得了空閒就咬牙切齒地捉著大哥抱怨:“憑什麼你過生日自己閒來逛去的,我卻爲你累死累活?不行,收禮要分我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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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骨兄弟,還分什麼分,我的東西你喜歡什麼,儘管拿走好了。”蕭公子四兩撥千斤,一句綿綿的話就讓謝弼再也跳不起來,順便還捎了個信兒過來,“娘和母親你進去,說是要議定酒席菜單的事。你慢慢忙,我不耽擱你了……”

看著壽星施施然地躲出門去,謝弼也只能在後面恨恨地跺跺腳,便認命地接著忙活去了。

正日子當天晚上,來的最早的人當然是言豫津和宮羽。一看見蕭景睿從裡面走出來迎接,國舅公子便悄悄俯在佳人耳邊笑道:“我今天是沾了姑娘的,平時我來謝府,景睿可從沒有出來接過,都是我自己孤孤單單走進去找他……”

果然,蕭景睿一拱手,開口便是:“宮姑娘芳駕降臨,景睿有失遠迎了。快請進。”

“喂,”言豫津冷著臉道,“你看見我沒有?”

“是是是,”蕭景睿好脾氣地哄他,“言公子也請進。”

“你還沒說有失遠迎……”

“是,對言公子也有失遠迎了,要在下背您進去嗎?”

“不用。攙著就行了。”

宮羽忍不住撲哧一笑,搖頭道:“你們兩位……真是一對好朋友……”

“那是我讓著他。否則還好朋友呢,早就一天打八架了。”言豫津一本正經地道,“要是有人想知道什麼容人之量,他向我學就行……”

“你還不快滾進來?”蕭景睿笑罵道,“要讓宮姑娘陪著你在這風口上站多久?”

言豫津慌忙向佳人拱了拱手,用唱詞的唸白道:“哎呀,是小生之過,此地風大,小姐快些進來……”

“你收斂些吧,戲還沒開鑼呢,你倒先唱上了。”蕭景睿白了他一眼,引領宮羽進了花廳。待客人喝了兩口茶,歇片刻,便提出要帶進去與眷們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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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羽這時已除去外罩的冪離,出一鵝黃的雅緻衫。未曾敷塗朱的素並沒有減損貌,反而更增添了一種楚楚的風韻。對於蕭景睿的盛相邀,很認真地起施禮,低聲婉拒道:“宮羽雖蒙下帖,但畢竟只是藝伎,來尊府爲公子助興而已。長公主殿下何等尊貴的人,宮羽怎敢進見?”

言豫津眉頭一皺,正待開口說話,蕭景睿已搶先一步,溫言道:“這是私場合,姑娘何必顧慮太多?再說院中我娘和青怡妹子都是江湖人,並不在意俗禮,謝綺妹妹也一向豪闊。我母親雖爲人冷淡些,但素來不是傲下的人,加之好音律,對於姑娘的樂名更是仰聞已久,早就吩咐過我,等姑娘來了,一定要先引來讓見見呢。”

他這番話說的懇切,宮羽也不好再推,謝了兩句,便隨他進去了。言豫津沒道理跟著,只能在花廳前游來去,好在不多時蕭景睿便匆匆回來陪他,宮羽並沒隨行,可見是被院給留住了。

聊了兩句,言豫津覺得時辰大概差不多了,正想問問,突見謝弼疾步過來,隔著一段距離便開始道:“大哥快來,蒙統領到了。”

蕭言二人忙起,匆匆迎出二門外。由於蒙摯是謝玉的朝中同僚,份貴重,所以門房下僕先去通報的是老爺,故而蕭景睿趕到的時候,謝玉和卓鼎風已經雙雙迎出,正與蒙摯在門廳站著寒暄。

蕭景睿不敢打斷長輩們談,便靜靜站在一邊,候到一個談話空隙,正要過去見禮,門外又傳來語調高高地揚聲通報:“蘇哲蘇先生到……”

門廳諸人一齊轉過來,蕭景睿更是準備迎出門去,腳步剛,梅長蘇含著淺淺笑意的面容已出現在眼前。他今晚著了件月白外袍,襯天藍的夾,看起來氣甚好,那溫文清雅的樣子,實在令人無法想象這近一年來京城的連綿風波,能有多是出自於他的手筆?

淡淡一瞥,梅長蘇已將門廳的況應收眼底。按照禮節,他首先向謝玉欠致意,道:“蘇某見過侯爺。”

“小兒區區一宴,竟能請先生大駕臨,敝府實在是蓬蓽生輝。”謝玉客套地應答著,擡手介紹邊的人,“這位是卓鼎風卓莊主。”

梅長蘇微微一笑道:“卓莊主與我是見過幾面的,只是無緣,未曾談過。想不到今天能在此幸會。”

“梅宗主客氣了。卓某久慕宗主風采,今日也甚覺榮幸。”卓鼎風抱拳過,長揖下去,回的是平輩之禮,旁邊的兩個年輕人怔忡之間,這才突然發現自己因爲跟蘇兄往頻頻,竟漸漸有些忽略了他在江湖上的傲然地位。

接下來梅長蘇又與蒙摯相互見禮,幾個人贅贅地客套了半天。言豫津早就不耐煩,無奈都是年長者,他又不敢造次,只能陪在一旁站著,心中後悔不該跟著蕭景睿一起出來,看,人家謝弼就比較聰明……

好在客套話總有說盡的時候。盡完禮數,爲主人的謝玉和半個主人的卓鼎風便陪著兩位貴客上正廳奉茶,蕭景睿自然從頭到尾跟著,但言豫津卻趁著後行的機會,跟只閃現了一下的飛流一樣,不知消失到哪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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