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寧背著布包來到碼頭上,一眼便看見了父親的船,但人卻不在船上。書趣樓()
他向四周張一下,周圍人流匆匆,卻沒有看見父親的影。
「阿獃!」有人在範寧的小名。
原來是同村的張水,「水阿公,我爹爹呢?」範寧快步跑下臺階問道。
「你爹爹去範家了,他讓你等他一會兒。」
張水笑著向範寧招招手,「來我船上喝碗薑茶!」
範寧的母親張三娘是張水的堂侄,說起來也不是外人。
範寧跳上他的客船,盤在船頭坐下,張水從鐵鍋裡舀了一碗熱騰騰的蜂薑茶遞給他,「快趁熱喝吧!薑茶能驅寒氣,是好東西!」
範寧連忙接過小碗,「謝謝水阿公。」
範寧喝了幾口薑茶,隻覺渾都暖和起來。
「我爹爹去範家本堂做什麼?」
範寧心中有點好奇,自從上次祖父範大川為了要十貫錢跑去宗族大吵大鬧後,他們家基本上已經和範氏宗族鬧僵了。
「你們家出了一點小麻煩!」
範寧一怔,「什麼麻煩?」
張水猶豫一下,還是告訴了範寧,「你三叔出事了。」
「啊!」
範寧嚇了一跳,連忙問道:「我三叔出什麼事?阿公快告訴我。」
「什麼事我也不清楚,我隻聽你爹爹說,你三叔抱著兒跑掉了,今天一早,大群陸家的人來你阿公家要人。」
「然後呢?」
「然後你爹爹為這件事奔波了一天,喏!他來了。」
範寧一回頭,隻見他父親沉著臉向碼頭走來。
範寧連忙站起揮了揮手,範鐵舟點點頭,臉上卻沒有笑容。
「水阿公,我過去了。」
「去吧!勸勸你爹爹,不要急躁,這種家務事最終會有辦法解決。」
「我知道!」
範寧回到父親船上,範鐵舟嘆口氣道:「我先送你回家!」
小船駛離碼頭,向胥江駛去。
「爹爹,三叔究竟出了什麼事?」
範鐵舟半響道:「這事也怪我,我太相信陸家。」
範寧沒有打斷父親的思路,等他繼續說下去。
「上次我送你上學後就直接去了陸家,我提出了離婚的想法,陸員外向我拍脯保證,以後不再欺負你三叔,結果才過幾天,他昨天又把你三叔打一頓,你三叔不了,抱著妞妞連夜逃走,這次卻沒有回家,不知所蹤。」
「爹爹怎麼知道這麼清楚?」
「茭白灣村我有個人,他告訴我的。」
「那爹爹去範氏本堂做什麼?」
範鐵舟忍住怒火道:「今天一早陸員外帶著一大群親戚來你阿公家要人,這次是他們主提出離婚,陸員外準備了一份詳細清單,說這幾年你三叔在陸家吃喝開支共計三百貫錢,加上兩百兩銀子的彩禮,要你阿公一次拿出五百兩銀子,這門婚姻就算結束。」
「這也太黑了吧!」
範寧憤怒道:「四年怎麼可能吃得了三百兩銀子,況且三叔給他們種了多田,做了多家務,他們怎麼不算?」
「這種事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陸家找了不名鄉紳,你阿公也希本堂族長出來幫忙評理。」
「那本堂族長肯幫忙嗎?」
「答應是答應了,隻是說盡量幫忙,主要是我們平時和本堂聯絡比較,而且上次也鬧得不愉快,現在出了事才請他們幫忙,他們的態度也在意料之中。」
範寧想了想又道:「當務之急是要找到三叔,爹爹知道他會在哪裡?」
範鐵舟點點頭,「我覺得他很可能躲在你二叔那裡,我先送你回家,回頭我再去找他。」
「不如現在我們就一起去!」
「不行!你娘再三代,讓你必須回家。」
範寧沒轍了,在這種事上,他母親向來是說一不二的。
範鐵舟把兒子送回家,隨即又駕船離去。
張三娘心也不好,在廚房裡一邊給兒子做午飯,一邊罵公公範大川見錢眼開,把兒子推進火坑裡。
嘮嘮叨叨,把範寧吵得心神不寧。
「娘,你別抱怨了,我沒法集中神寫字。」
範寧喊了一聲,張三娘這才安靜下來。
不多時,端一碗熱騰騰的麵片過來,「先吃吧!」
範寧連忙收拾起筆墨,拉過碗呼嚕呼嚕吃了起來,中午沒吃飯,他肚子著實狠了。
張三娘坐在一旁看兒子吃得香甜,的心稍稍好了一點。
「娘,陸家人走了嗎?」範寧裡嚼著蛋,含糊不清問道。
「早走了,約好明天下午解決,你就別管這件事,好好讀書,這件事大人會理好的。」
範寧卻心知肚明,這種家務事恐怕不是那麼好解決。
........
吃完飯,範寧拿著書袋去周員外府上還書。
管家笑著把他迎進府中,「老爺子回來了嗎?」範寧問道。
「明天要祭祀水,老爺沒法回來,不過早上他讓人送來本書,說是給小人的。」
管家將一隻木匣子遞給範寧,範寧開啟木匣子,正是修復好的丁謂《平江集》。
範寧翻了翻,不由讚歎工匠湛的修復手藝,不細看,本看不出是修復過的,上麵的裂紋非常細微,恐怕需要放大鏡纔看得出來。
範寧把書放回匣子,又問道:「老爺子還有沒有帶話給我?」
「就是讓你早點歸原主,另外你若有時間,讓你再去奇石巷逛逛,老爺說你上次那塊石頭在長洲縣引起轟。」
原來周老爺子是回長洲縣曬寶去了,範寧暗暗鄙視,引起轟也不說再加點錢。
範寧本想請周老爺子幫幫三叔的忙,但既然他不在府中,範寧也隻能回家。
半夜裡,範寧睡得迷迷糊糊,被院中一陣說話聲驚醒。
他穿上羊皮襖走出房門,隻見院子裡站著幾個人,月下看得很清晰。
個子最高的是他父親,另外兩人他認出了其中一人是三叔範鐵牛,他懷中抱著一個小囡,枕在他肩頭睡得正香。
還有一人稍胖,相貌和父親比較像,範寧推斷此人應該就是自己二叔範鐵戈,穿一件羊長衫,戴著襆頭,果然是個商人模樣。
張三娘對丈夫道:「老四下午來過,讓你們回來後直接去父親那裡,多晚都要去!」
範鐵舟點點頭,對兩個兄弟道:「既然爹爹留話,那我們過去吧!」
範鐵牛把睡中的兒遞給張三娘,「大嫂,幫我照顧一下妞妞。」
張三娘接過小囡,「你去吧!」
兄弟三人這才離開院子,快步離去了。
範寧卻趁母親不備,迅速溜出院子,跟了過去。
.......
大堂燈火通明,範鐵牛耷拉著頭,跪在地上,幾個兄弟都站在旁邊。
範大川坐在寬椅上,重重一拍桌子,「好好的,你為什麼逃掉?」
「爹爹,他們不僅打我,還罵我是白眼狼,吃喝陸家的,不懂恩!」
「你皮糙,打一頓就打一頓,我問你為什麼逃,還把妞兒抱走?」
範鐵牛忽然嗚嗚哭了起來,「我丈人當著村裡人的麵辱罵我,打我,小孩子也跑來吐我唾沫,我實在過不下去了!」
範鐵舟大怒,狠狠一拳砸在桌上,「欺人太甚!」
範鐵牛抹著眼淚道:「我不會再回陸家,大不了我帶著妞妞遠走高飛,姓埋名過日子去!」
「胡鬧!」
範大川又重重一拍桌子,「你跑掉,我們怎麼辦?」
大堂頓時安靜下來。
範鐵舟嘆口氣道:「既然陸家想離婚,那就離吧!我們肯定不承認五百兩銀子,必須要據理力爭,我就不通道理就擺在這裡,他們還能顛倒黑白?」
這時,範寧從門外走了進來,緩緩道:「爹爹,其實陸家並不想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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