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嘉不好打探旁人的**,問到此就止了話題,走到正屋裡,瞧著沒什麼傢什,讓人去侯府庫房裡抬了一張香案、一張書案、一座劍架和一張羅漢床來,又添上新做的墊迎枕。
等置辦好,才忽然覺得哪不對勁。
走出正屋,見到雲淮半彎著腰,正在給花圃除雜草,骨勻稱的纖白手指分明與這活不搭,他卻作利落,顯然不是頭一次。
聽到腳步聲,雲淮手中作未停。
徐嘉開口,“據我所知,你們雲氏在京城的暗樁並不,那麼肯定有私宅,雲家主為何不去豪華私宅,反而要住這麼個簡陋的庭院?”
雲淮沒有抬頭看,繼續除草,語氣淡而緩,“此清靜。”
徐嘉角微,外麵就是大街,哪來的清靜?
不過,有句話說大於市,可能對於雲淮這樣的人而言,越熱鬧的地方就越清靜。
這是種境界,往後得好好學學。
這時,有個婆子出來跟徐嘉回話,說正屋和廂房都打掃得差不多了,就是臥房裡了床褥,怎麼添置。
徐嘉聽著這問話,竟有種自己便是此間主人的錯覺,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隨即便咳了起來,咳得臉頰上都泛著紅。
立時回過神,徐嘉出僵一笑,“且不知,雲家主習慣什麼料子的鋪蓋?我好讓人送來。”
雲淮已經除完雜草,去水井邊凈了手,再回來時,修長的十指上還沾著水珠,他不不慢,“借帕子一用。”
語氣尋常得好似話家常,彷彿就不知道繡帕對於姑孃家而言意味著什麼。
徐嘉愣了片刻,把先前自己準備遞給雲十三臉的帕子拿出來,遞給了他。
見那婆子眼睜睜看著,徐嘉輕咳道“江湖兒不拘小節,下去吧。”
婆子正準備走,忽然又想起什麼,“還是先回趟侯府,去問問我哥,他房裡有沒有新做好的鋪蓋,盡快送過來。”
婆子退下之後,庭院裡隻剩徐嘉和雲淮二人,徐嘉瞄了眼雲淮手的作,心有些虛。
在鎮西侯府的時候,大概因為自己主人的份,倒是丁點沒覺得拘束,如今不過才隔著一條街,份調換,雲淮了院子主人,就有些站不住腳,總有一種逃離他那雙眼睛的沖。
仔細想來,其實徐嘉也沒弄懂自己到底在心虛什麼。
不過要細算的話,對雲淮是存著幾分歉疚的,當年為了雲氏那枚祖傳手鐲,頗為心機地接近了他一段日子,後來拿到玉珠串,回頭就把人給一腳踢開。再後來,便是在涼州城那日,唐遠無休止地糾纏,為了讓唐遠徹底死心,不得不臨時抱了一下這位家主的大,等把唐遠氣走,一翻臉就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這麼一瞧,曾經好像也不是那麼的厚道。
胡思想之際,雲淮已經慢悠悠地把那方繡帕遞了回來。
徐嘉接過,掌心能清晰覺到上麵還有他指腹的溫度,忽然有些結,“那個,沒什麼事兒的話,我、我就先回去了。”頓了下,又想起一樁,“對了,我會安排廚娘過來,給你們做吃食。”
雲淮始終靜默不語,靜到徐嘉不得不把自己說過的話翻來覆去想了一遍,再一個字一個字地篩選,是不是哪個字眼讓他不高興了。
不過很快,徐嘉就想通了是哪不對勁。
這條街,這院子……
和雲淮的第一次麵,實在算不得多好,卻讓人印象深刻。
那時尚未重生,卻已經跟唐遠有了婚約,很快就要大婚,雖然仰慕唐遠的才華,但近距離地與唐遠接卻沒有過,小小年紀子躁,仗著自己有幾三腳貓的工夫,就想夜探唐府。
剛從自家府邸出來,為了避人耳目,打算走後街去唐家,不想家丁護院們很快就發現小姐不見了,點著火把四找,找到了後街來,不得已,爬墻進了這間院子。
正巧那日雲淮京,與幾個暗樁麵之後打算來此談,剛用鑰匙開鎖將大門開啟,迎麵就飛來一塊磚頭。
黑黢黢的夜裡很快亮起火把,徐嘉這纔看清自己錯傷了人。
若是不回憶往昔,徐嘉幾乎想不起自己竟然還有那樣活潑跳的一麵。
雖說現在的年齡也不是很老,但到底是死過一次又回來的人,就算想活潑,也活潑不起來了。
雲淮那雙眼睛像是會讀心,看穿的所思所想,開口就問,“你當年躲在這兒做什麼?”
徐嘉沒臉回答,難道告訴他,為了夜探未婚夫?
想了想措辭,正道“躲貓貓。”
“帶著磚頭躲貓貓,這是你的好?”
徐嘉語塞了一會兒,“大概……是吧。”
覺得,當年自己隻是個小姑娘,雲淮這麼個大人,大英雄,不該跟個小孩計較,更不該記仇,想到這兒,徐嘉道“我還以為,雲家主已經忘了。”
雲淮不不慢“可能我這個人比較記仇。”
徐嘉角微,“那要不,你也給我來一磚頭,咱倆這事兒一筆勾銷?”頓了下,“不過,你可得輕點兒,我怕疼。”
“看出來了。”雲淮低頭理著袖口,“在涼州城的時候,你很容易手疼。”
“……”
徐嘉覺得,此時此刻連最基本的禮貌微笑都不想再繼續維持。
實在想不通,自己重活一世,明明該是個理智穩重的子,為什麼每次都會被他得無話可說想跳腳?
……
雲淮這個名江湖的大人,在兵部掛了個行走的閑職,這件事在朝堂上引起了一陣不小的轟。
百紛紛猜測,雲氏是否準備歸順朝廷。
趙熙當然不會告訴他們關於天鷹衛的事,畢竟朝堂上有北燕的耳目,天鷹衛是機,除了要的那幾個人,不會再有人知曉。
他隻解釋說最近兵部因為北疆戰事而頗有些繁忙,正巧雲家主京,給他掛閑職是因為雲氏在軍需資上能襄助一二。
太子說的話,向來很有人質疑。
故而這件事沒幾日便翻了篇,因為,乾清宮裡傳出一則更勁的訊息。
——熹帝要在本月二十六升殿退位,讓太子登基。
縱觀歷朝歷代,哪位皇帝不是駕崩後留詔傳位,即便是病重,也非得等到兩眼一閉才肯讓出九龍寶座,若是有可能,還想向天再多借個幾百上千年。
熹帝卻做了楚國歷史上第一個主提出退位的皇帝。
此訊息一出,震驚朝野。
誰都知道,二十六那日是太子與準太子妃的婚期,熹帝這時候急著退位,難不是大限將至?
若真如此,太子新婚後便添新喪,這樣的遭遇著實令人唏噓。
不管外麵怎麼議論,趙熙始終沒影響,仍舊嚴格按照自己的正常作息來,該吃飯吃飯,該睡覺睡覺,該上朝上朝,大婚事宜,自有禮部一力承辦,無需他心。
而溫婉則是跟著趙尋音又了一趟乾清宮,這次說什麼也要見舅舅一麵。
熹帝確實已經病膏肓無藥可醫了,如今每天喂的湯藥,都是在吊著他最後一口氣。
他也算是命,原本早在年後就該走的,愣是拖到現在,他也知道自己一死,皇後就得跟隨,兩重國喪著,會讓趙熙措手不及,更會讓朝綱大,因此非把最後一口氣拖到太子大婚。
溫婉去看他的時候,他已經無法開口說話,眼睛都不能完全睜開,但聽到溫婉的聲音,角還是扯出一欣的笑來。
大抵是看不得生死離別,瞧見這一幕,溫婉就很想哭,也確實紅了眼,卻沒當場讓眼淚落下來,哽著脖子,直到離開乾清宮才找個亭子坐下,伏在母親肩頭放聲哭了出來。
趙尋音手輕輕拍著兒的背,勸的話卻是一句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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