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淮回到鎮西侯府客院，跟雲十三說了自己把天鷹衛上朝廷的事。

雲十三震驚過後，神委屈，“師父把天鷹衛出去，往後咱們的報來源就徹底被斬斷了。”

“無妨。”雲淮麵上沒有出毫惋惜的痕跡，“能為朝廷效力，是他們的福分。”

雲十三扁了扁。

雲淮問他，“你想說什麼？”

“太子分明是借機削弱雲氏的勢力，我擔心，他下一步要對付師父。”

“不會。”雲淮難得出縱容的笑，“我在宮中掛了閑職，兵部行走，接下來會有一段時間留在京城。”

“行走”在本朝不屬於正式在編職位，雲淮隻是想借機留在京城，所以趙熙準許他無需日日前去衙門點卯，得空了偶爾去一趟即可。

聞言，雲十三麵上出了匪夷所思的表，一向自由慣了的師父，竟然掛職留京？

為什麼？

太夢幻了，這一切都太夢幻了，覺像是在做夢一樣，不真實。

雲十三趁機掐了自己一把，疼得他白凈的小臉都扭曲起來。

“師……師父，您是認真的嗎？”難怪回京的一路上他總覺得師父哪兒變了，果然是變了啊，把天鷹衛出去也就算了，怎麼能在朝中任職？哪怕隻是個閑職，那也等同於了朝廷的轄製，哪有當家主來得自在？

“還是說，師父有什麼難言之？”雲十三問得小心翼翼。

雲淮自然不會回答他的問題，隻吩咐，“去把後街上那座宅子收拾出來，這兩日便搬進去。”

鎮西侯府所在這條街的後街上，雲淮曾經置辦過一套宅子，本來是給暗樁住的，暗樁嫌太張揚，就一直空置。

雲十三不敢再問，“哦”地應了一聲，轉出去，直奔後街。

雲淮去往前院，正巧徐恕剛從演武場回來，熱得滿頭大汗，見到雲淮，他就著袖子了額頭，跟對方打招呼，“雲家主！”

雲淮頓住腳步，問他，“去演武場了？”

“嗯。”徐恕點頭道“今兒不當值，去練練。”

徐恕在巡防營混了個職位，平時當值的時候負責巡邏他所管轄的片區，保護百姓安全。

瞄了眼白仙姿一塵不染的雲淮，想到自己滿汗臭味，他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訕訕笑道“雲家主這是打算去哪兒？”

雲淮將徐恕的舉看在眼裡，卻並未說什麼，隻回答“向世子爺辭行。”

“辭行？”徐恕怔了怔，“太子殿下和宋元寶的大婚都還沒到呢，你就要回江南了？”

“暫時不回江南。”雲淮說這話的時候，眸稍稍往徐恕背後移了片刻又收回來，“隻是我師徒二人在貴府叨擾多日，委實過意不去，已經找到下榻之，特地來告知世子爺一聲。”

徐恕滿心憾，正開口，話就被人接了過去，“是不是下人有怠慢的地方，讓雲家主住得不舒坦了？”

接話的，正是徐嘉，有事找徐恕來了外院，不想竟然到雲淮也在，又剛巧聽到他要走。

徐嘉的第一反應是自家府上條件不夠好，讓雲淮住不慣了。

雲淮的視線不著痕跡從麵上掃過，“在兵部領了職，要留在京城，已經讓十三去收拾宅子，不便再在貴府叨擾。”

他語氣輕描淡寫，卻把對麵的兄妹二人震得不輕。

什麼在兵部領了職？

帝王偶爾微服私訪在民間扮演各種角，那是為了察民，雲淮這個名震江湖的雲氏家主跑去兵部當，這是什麼概念？逍遙自在慣了，想找個人管著？這世界玄幻了吧？

徐恕直接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徐嘉定定神，重整緒，“雲家主不是在開玩笑吧？”

聲音裡有著明顯的不確定。

雲淮朝看來，眼神似帶著戲謔，“覺得我不適合場？”

當然不適合了！

徐嘉腹誹，一仙氣的人了場，就好似白玉落泥淖，哪怕撈出來洗乾凈，上麵仍舊會留有汙泥味。

不否認，自己回京的路上曾數次對著這張臉恍惚，可能人都是這樣，對於好的事，總會不吝嗇多給幾個眼神。

也正是因為如此，乍一聽到雲淮要場，徐嘉心中浮現淡淡的失落。

那是一種即將看到好被破壞的憾。

家主當得好好的，為什麼一定要場呢？

徐嘉想不通。

不止徐嘉想不通，徐恕也是一頭霧水，“聽聞雲家主先前被東宮侍接走，讓你兵部，是不是殿下的意思？”

雲淮沒接腔，回了一個似是而非的淡笑。

徐嘉問“新宅子在哪，我安排幾個人過去打掃，十三一個人，怕是忙不過來。”

“就在後街。”雲淮這次沒拒絕，語帶客氣，“有勞。”

之前回京，因著徐復的委托，雲淮對十分嚴苛，這不準那不準，像是在看管一個剛學會走路對什麼都充滿著好奇的孩子，今日難得聽他如此客氣，反倒讓徐嘉有些不自在，扯了扯角道“怎麼說，雲家主一路護送我回來，算是我們家的恩人，這點小事，我應該做的。”

說著就轉去了自己院子。

兩輩子的閱人經驗，徐嘉看人很準，不多時就點了十來個手腳麻利的丫鬟婆子，浩浩地帶著往後街去。

以前竟然沒發現，雲淮在他們家後麵這條街上置辦有宅子，是一四合庭院，白墻黛瓦清漆門，門便是歇山頂束腰須彌座的影壁，上麵刻著河清海晏圖。

繞過影壁，庭院的一切盡收眼底。

四架三間的正房，左右兩旁加蓋了耳房，耳房旁邊有一口井，東西廂房各三間，總的就這麼一進，庭院裡種植了芭蕉，芭蕉樹下設有石桌石椅，寬大翠綠的芭蕉葉遮去不。

想來是太久沒人打理，此時的石桌石椅上全是灰塵，花圃裡更是雜草叢生，昆蟲飛。

徐嘉看見雲十三拿著掃帚從正房出來，整個人灰頭土臉，便笑道“你不適合乾這個，讓們來吧！”

說著指了指自己後的十來個下人。

下人們聞言趕上前去，從雲十三手中接過掃帚，然後掃地的掃地，打水洗的打水洗。

徐嘉見雲十三撇著站在不遠，走到他跟前，掏出一方繡帕遞給他，“吧！”

十三年紀尚小，想來是被師父安排來乾活兒，心裡不得勁了。

事實上，雲十三抱怨的哪是這個，雲氏在京城的宅子又不止這一，其他地方都有專人打理的，進去就能舒舒服服地住著，他不明白，師父為何偏偏選了這個又簡陋又沒人打理過的地方搬進來。

要說，這地方距離兵部也不近啊！

徐嘉見他還是氣鼓鼓的樣子，笑了笑，手拍拍他腦袋上的灰，“好啦好啦，別慪氣了，我一會兒讓人生火給你燒鍋熱水好好洗洗，要不然，你去我們家府上洗也，反正沒多遠。”

這一幕恰巧被剛進門的雲淮看到。

“都打掃好了？”他沒什麼緒地問。

雲十三本來正在接徐嘉的繡帕，聞言一個手抖，帕子落在地上，他來不及去撿，隻能張地看著雲淮，“師父，徐姑娘帶了人來，說不用我打掃。”

雲淮淡淡嗯一聲，視線在他灰撲撲的小臉上定了定，“實在不住，就去侯府沐浴更再過來。”

“是，師父，徒兒告退。”莫名的，雲十三覺得師父有些生氣，大概是看到自己先前表現在臉上的那些緒了，他不敢調皮，如蒙大赦般朝著外頭跑去。

徐嘉彎腰將落在地上的繡帕撿起來，回頭見雲淮離自己僅有一尺之距，視線裡，是男人雪白繡暗銀紋的袍角，心跳一滯，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退，等緩和了心神，才把心中的疑問出口，“雲家主突然朝，是否真如我兄長所說，是太子授意，亦或者，是有難言之？”

雲淮沉片刻，“算是，有難言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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