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巍是來接宋元寶下學回家的。
父子倆走在前麵,溫婉捧著宋元寶的課本跟在後頭,眼睛瞄著上麵一排排陌生的字,想把剛纔在私塾外記下的那個找出來。
耳邊時不時地能聽到父子倆的對話。
七歲大的孩子,裡總有問不完的為什麼,男人並沒有因此出不耐的神,回答兒子的聲音始終如一,聽來平和又穩重。
日頭偏西,打斜了三個人落在田埂上的影子。
到上河村與下河村的分叉口,宋元寶轉頭,對溫婉出手。
溫婉愣了一下,沒立時反應過來。
宋元寶提醒,“書給看了,糖餅呢?”
溫婉聞言,把課本還給宋元寶,已經找到了自己今日學來的那個字並且記下。
宋元寶把課本放回書袋,溫婉背簍裡的糖餅也拿出來了。
開啟布包,一如既往的是兩個。
宋元寶迫不及待地出小爪子撈走一個。
原本以往是和宋元寶一人一個,去不遠的大槐樹下邊吃邊學。
今日有了剛剛私塾前那尷尬的一幕,溫婉到現在還心虛,想了想,把最後一個糖餅遞給了宋巍。
宋元寶啃了一口餅,裡含糊不清,“這不會說話的悶丫頭笨是笨了點,不過烙餅的手藝不錯,爹你嘗嘗。”
溫婉“……”
宋巍沒接,回頭不忘教育兒子,“你就是這麼幫助人的?”
宋元寶低頭嚼著糖餅,用腳輕輕踢石子。
“還有,你該喊一聲姐姐。”過了會兒,宋巍又開口。
宋元寶已經啃完餅,互摳著手指,沒吭聲。
明日私塾旬休,照例,宋元寶今日不教溫婉念書,到了明日,溫婉除了烙糖餅之外,還得再帶上一大包熱乎乎的煮豆,貪吃又狡猾的小傢夥才肯開尊口教。
從岔路口分道揚鑣,宋元寶跟著當爹的回了上河村宋家。
進門就見宋婆子拎著桿秤,稱上掛著塊,裡大罵,“好啊,劉三豁子這個挨千刀的,一個不留神他就給我短秤,足足了一兩,不,這事兒不能就這麼算了,我得提著稱去找他算賬,今兒非讓他給我補二兩回來不可。”
劉三豁子是上河村的屠夫,因為豁了顆門牙而得名。
宋芳淘米煮上,把淘籮洗乾凈,了手從灶屋走出來,“哎呀娘,我說你消停會兒吧,不就一兩稱的事兒,你還白拿了人家一豬大腸呢!他短你一兩,剛好補裡頭了。”
宋芳是宋父宋母兩口子的老來,比宋巍這個三哥足足小了一,與溫婉同年,剛滿十五。
宋婆子哼了聲,“我隔三差五就買他家,送我豬大腸咋了,又不是什麼值錢貨,他要連這都捨不得,我以後不去顧,他那生意得塌半邊天。”
“……”宋芳忍不住嘀咕,“有你這麼買的嗎?上回讓人送塊豬肝,上上回讓人送個豬心,再不值錢那也是錢,您要是再去顧,劉三豁子家那生意才真真要塌了半邊天。”
宋元寶蹲在一旁,剝著從地裡順來的蠶豆,“你是不是出門忘看黃歷了?”
宋婆子聞言,一拍腦門,“可不正是!難怪我今兒個這麼倒黴。”
宋婆子迷信,迷到了骨子裡的那種,出門趕個集去村裡割塊串個門都得提前看黃歷。
聽到宋元寶的聲音,宋婆子才發現大孫子已經下學。
“元寶回來了?”宋婆子把扔給宋芳,仔細往圍兜上了手,過來要抱孫子。
不怪寶貝,大郎夫婦去得早,隻留下這麼獨苗,二郎家接連生仨都是丫頭片子,三郎又還沒家,暫時指不上。
宋元寶在這個家的地位可想而知。
七歲的個頭,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宋元寶已經習慣被他心肝地疼著,由抱坐在凳子上。
“你爹呢,咋沒見著人?”宋婆子摟著寶貝孫子,掃視了一圈院裡,沒看到宋巍。
“回屋了。”宋元寶剝完蠶豆,把殼往地上一撒,很快引來幾隻爭相啄食。
宋婆子聞言,沒去打擾。
宋巍這幾年雖然沒去學塾,卻也沒下地乾活,他平日裡幫縣城最大的書鋪抄書,偶爾給人做批註。
宋巍的才學在整個平江縣都是有名氣的,他對四書五經理解獨到,批註可遇不可求,所以有批註的書價錢略高,每個月最能掙五兩銀子,自己存了些,平時沒給宋婆子。
宋老爹是木匠,誰家要打傢俱都找他,沒事兒就幫著下田乾活,偶爾出去打打獵拿去鎮上換錢。
上下河村幾十戶人家裡頭,數宋家條件最殷實,別人家住茅草屋泥瓦房,他們家的青磚瓦房氣派又寬敞,宋婆子三天兩頭去照顧劉三豁子的生意,可見是不缺那點錢,土裡刨食的人家,隻有眼羨慕的份兒。
宋二郎夫婦早幾年和老人鬧了不愉快,已經分家出去,跟這邊隔了堵墻,晚飯在自家屋裡吃,沒過來。
晚飯後,宋婆子在灶屋裡收拾碗筷,宋巍進去燒水,準備給兒子洗澡。
宋婆子趁機道“三郎,不是我這當孃的說你,年後就二十八的人了,咋還不想想婚事?”
宋巍拿著木瓢往鍋裡添水的作一頓,“我天生倒黴命,早就不是什麼,說出去哪個姑娘敢嫁?”
又補了一句,“再說,就算真有姑娘願意嫁,元寶也不一定喜歡。”
在宋元寶的認知裡,他生母早亡,宋巍要是親,等同於續弦。
宋巍這個當爹的,自然要照顧兒子的。
“那就找個他喜歡的。”宋婆子說“你總不能為了他打一輩子。”
元寶喜歡的?
宋巍想到了什麼,心緒微。
——
溫婉起了個大早,烙了糖餅煮了豆,還細心地用瓦罐裝了水,剛背上背簍準備出門,一強烈不安的預猝不及防地就出現。
預到,宋三郎今日會和宋元寶一起去村口的大槐樹下等,之後被王瘸子撞到,王瘸子把他倆當夫婦,對宋三郎大打出手。
溫婉“……”
真不知道是宋三郎的黴運罩上了,還是帶累了宋三郎。
溫婉想了想,決定不去了,放下背簍把包好的糖餅和豆拿出來,自己坐在屋裡吃。
“喂,吃獨食是要變傻子的!”
土窗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宋元寶開啟,一顆圓溜溜的腦袋探進來。
昨天雖然沒吭聲,但還是把他爹的話聽進去了,沒敢再管溫婉“悶丫頭”,卻也不喊姐姐,直接來個“喂”。
溫婉把手裡的豆放桌上,著他。
宋元寶知道想問什麼,嘿嘿兩聲,“我是翻墻進來的,反正你們家也沒人。”
溫父下田,周氏孃家親戚辦滿月宴,一早就帶著溫順去吃酒了,溫家這會兒除了溫婉,還真沒別人。
晃神間,宋元寶已經從視窗爬了進來,順手抓了一把桌上的豆,邊剝邊說“我剛才帶了我爹去大槐樹下,想讓他教你,結果你沒去,怎麼,不想學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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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夫小啞妻溫婉宋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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