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馳的外袍墊在泥濘一片的地上,上面堆滿了韌的黃泥。
陶閑被淋得眼圈都在發紅:“現在挖泥做什麼?”
曲馳天真地一笑:“我也給你堆一個。”
“堆什麼?”
“火塘呀。”曲馳被雨水淋得面目不清,但想也知道那該是一張多麼溫和可親的笑臉,“我給你堆一個,你就不會去別人房中了。……就會一直在我邊。”
陶閑愣住了。
雨水敲在陶閑上,把他澆得劈裏啪啦作響,但是他的左卻有一團熱氣頂著向上升去,把他的眼眶薰蒸得發酸發。
他終於還是忍不住哭了出來。
曲馳一愣,繼續被嚇得臉都白了,把手在空中洗刷一番,才膝行過去抱住了陶閑,努力釋放他能夠釋放出來的最大善意:“哭什麼呀。不哭,不哭。我給你吃糖,多都給你。你不要哭了。”
陶閑不說話,只是哭。
曲馳拋下了他剛剛收集起來的黃泥,從懷裏被浸的手帕間出一顆小石子,珍惜地塞進了陶閑裏,陶閑張開口,含住了石頭,牙齒和舌頭卻不敢曲馳的指尖哪怕一下。
“怎麼辦啊。”陶閑沒頭沒腦又含混不清地說,“……曲師兄,我走了,你該怎麼辦啊。”
一番兵荒馬後,一水一泥的兩人回到了高塔。
丹峰的弟子呈上了熱水,但陶閑堅持不肯先洗漱,只說自己的針線籃子落在了徐師兄房中,他要親自取來。
說罷,他也不顧丹峰弟子和曲馳的勸說拉扯,一頭紮出了房間,瑟瑟發抖地滴著水跑進了整座塔中最溫暖的地方。
門軸乍然一響,孟重臉一變,捂住安睡著的徐行之的耳朵,抬頭正要瞪眼,卻發現是水鬼似的陶閑回來了。
他渾上下一齊往下滴水,好像隨時會融化在水中。
孟重剛想說些什麼,陶閑便快步走到了自己的籃子前,從底部取出一封折疊得整整齊齊的樹皮信,又快步走到了榻前,在距離榻三步開外的地方站住了腳步。
那煢煢的、有如影子般單薄的人,難得有膽量與孟重對視,彷彿有無盡的勇氣,將他充盈了一個無所不能的模樣。
他抓住那封信,輕聲道:“孟師兄,我有一樣東西,要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