韃靼王庭派來使進京的時候已經是初冬,不過一年時間而已,局麵就顛倒過來,原先趾高氣揚的韃靼人這回進京都要著尾-----要是不著尾,剛被韃靼鬨了一場的大周恐怕把他們吃了的心都有,更彆提要借兵給他們平了。
也談仗著騎兵自立為王,王庭拿他本冇有辦法,接連打了好幾場勝仗。
拓木也有派遣過使臣去求和,可是居然被也談砍了腦袋。
常首輔聽見訊息的時候正和崔紹庭在下棋,聞言忍不住著鬍子看看邊上正在觀棋的崔應書,笑著同他道:“從前清風先生總說,彆看紹庭是個武將,卻比你這個文還要多幾個心眼,我總不信,現在卻信了。這一手離間計用的可真是妙啊。”
這個患崔紹庭早早的就給韃靼人種下了----韃靼王庭日漸衰弱,太師也查把持朝政,對韃靼王庭本不甚尊重,原本就不是鐵板一塊的地方,經過了也查被擒又被送回王庭的事之後,這兩方人馬就絕不可能再坐在一起辦事了-----就算是也查和拓木達了一致,也談也不願意啊,誰會願意把權勢這樣容易上癮的東西拱手相讓?
從前是冇嘗過權利的滋味,所以一直甘心屈居人下,等一旦嚐到了甜頭,一想到回去就要把兵權出來,重新過聽命於人的日子,也談怎麼得了?
他就算是真的得了,崔紹庭派去的細作也不能真的他得了,總有法子攛掇一個本就對權勢抱有的人的。
這樣一來二去,也談跟韃靼王庭的關係本就已經僵的不能緩和,而韃靼王庭又打不過也談,打不過也談,也絕不願意把王位拱手相讓,那怎麼辦呢?
都不用派過去的細作什麼腦筋,自然就會有人提出來大周求救的-----之前送也查過去的時候不是已經合作過了嗎?合作的還順利,有了這層關係在了,為了王位穩固,向大周借兵又有什麼不能呢?
崔應書在旁邊笑起來:“可不是,他可比我狡黠多了,隻有先生總是把他當老實人。我可冤枉的很。”
崔應書和崔紹庭兩兄弟都瘦了許多,常首輔看看他們,忍不住在心裡歎,崔氏一門可真是不出廢,這回就連在晉中的崔應堂他們也幫了不知多忙。
他先笑著罵了崔應書一陣,而後去問崔紹庭:“可是若是拓木抵死不從咱們朝廷,那豈不是又便宜了也談嗎?”
“不會的。”崔紹庭落下一子,抬起頭來看著笑著的常首輔,告訴他:“您也知道韃靼人是些什麼人,咱們大周的禮義廉恥對他們來說都不是什麼大事,吃飽穿暖纔是正經的。從前韃靼也不是冇對咱們俯首稱臣過,他們隻是習慣的趨利避害罷了,有這樣的本在,不怕他們不上鉤。”
難怪當初在福建的時候能把那些海盜打的哭爹喊娘,這份揣人心的本事,恐怕算是崔家嫡傳了,怪道太孫妃對人心揣的程度也這樣厲害。
常首輔笑了笑:“韃靼來使已經在驛館落腳,不得紹庭你出麵當個黑臉了。”
當初韃靼怎麼同大周提的條件,這回就要怎麼變本加厲的同他們要回來,崔紹庭對付這些韃靼人們自有一套,讓他出馬應付,實在再合適不過。
崔紹庭點頭應是:“紹庭義不容辭。”
常首輔放了手裡的棋子,看了棋盤半天,歎一聲:“我輸了。”一麵收棋子一麵看著崔紹庭和崔應書:“說起來,宋家已經開始急流勇退。宋老這個老狐貍人老,在如日中天的時候上奏章乞骸骨......實在聰明之極。你們呢?”
崔紹庭有些詫異的看一眼旁邊的崔應書,又看看常首輔:“我們自然是要守孝啊!”
崔老夫人去世,崔應書作為兒子,守孝三年乃是人倫,而為伯母戴孝一年,這也是天經地義之事,崔紹庭說的理直氣壯:“至於三年之後,天地或許就又不同了。”
崔家當然可以算是後族,可是崔家同樣已經綿延百年,族中人才層出不窮,幾百年從未有過斷代,到了這個地步,崔家不可能因為出了一個皇後就安心當富貴閒人-----他們同宋家不同,宋家宋玨如今還年輕,宋老太爺退下來,既能聖上安心,也能為後來人讓路。
可崔家卻完全不必有這個顧慮,因為崔紹庭和崔應書原本就是拚出來的功績。
常首輔的棋子已經收完了,從凳子上起,等崔應書也點頭,才站住了腳:“應書守孝三年是理所應當,可你大約是守不的。”他見崔紹庭想說話,揮揮手止住:“你是大將,大將奪自古有之,西北如今正需人鎮守,有應書一人退一步也就算了,既然從冇想過真的退,現的位子,還是要守住的。”
常首輔既然這麼說,想必閣那邊就是早已經有了章程了,崔紹庭應聲是,又問常首輔:“您的意思是,這三邊總製,我大約還要再當幾年?”
常首輔也不避諱的點頭:“守幾年,現在你是兵部左侍郎兼任這三邊總製,等你再回來,就是兵部尚書了,閣也指日可待。”
急流勇退有時候反而不退反進,常首輔見崔紹庭能領會,笑著讓他們留下吃飯。
崔紹庭卻婉拒了,回了兵部同兵部尚書和右侍郎商議一番,同韃靼人講定了條件,這才進宮去同建章帝覆命。
建章帝正在批奏章,特意先拿了封賞名單給崔紹庭瞧,又誇他:“崔氏一族果真不愧是名門族,人才輩出,忠肝義膽啊!”
崔紹庭連道不敢,見封賞的名單同自己猜到的差不離,先替崔家辭一辭:“不敢居功,不過做了臣子分事而已。”
建章帝很是歎,搖了搖頭:“分事也不是人人能做得好,這是崔家應得的。西北能太平,多虧了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