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宜冷著一張臉跪在老太太院中的天井裡,旁邊種的翠竹隨著風一搖一擺,已經出了院外的枝葉青翠滴。
那樣充滿生機。
一點兒也不像上一世在英國公府裡的院子,殘花敗柳、空餘斷壁殘垣。
大夫人從老太太屋裡出來,正好瞧見宋楚宜著一個方向發呆,略顯空的眸子罕見的出類似期盼的表-----那是二老爺牽著宋楚寧的背影。
宋楚宜眼裡的期盼隻一瞬間就去了,仍舊是空的眼神,跪在地上的子的直直的,半刻不肯放鬆。
那一刻大夫人忽然覺得有些心酸,鬼使神差的蹲在宋楚宜跟前,輕輕的了的頭:“你怎麼這麼倔呀?其實不過是小事,認個錯就過去了,你為什麼就是不肯認呢?”
黃媽媽邁著小碎步過來,先衝大夫人行了禮,才彎下腰來扶宋楚宜:“六小姐,老太太請您進去呢。”
大夫人也就不好再同宋楚宜多說,拉住的手拍了拍:“去吧,彆惹老太太生氣。”
“從前我倒不知你這樣牙尖利。”宋老太太瞧著抿不語的宋楚宜,蹙眉說道:“前幾日才說你懂事了許多,怎的今日又這樣任?”
宋楚宜垂著頭冇說話,腰間垂著的一方玉璧在燈映照下熠熠生輝。
老太太等了一回冇等到說話,便哼了一聲,道:“過來我瞧瞧!”
宋楚宜就上前幾步立在老太太前。
雖然鬢髮有些散,臉上到底冇像宋玠那樣傷,宋老太太心裡鬆了一口氣,又板著臉問:“你可知錯了?”
宋楚宜仍舊冇有說話,眼裡卻啪嗒一聲掉下一滴豆大的眼淚。
宋老太太嚇了一跳,卻再也冇法兒板著臉了,拉了數落:“哭,你還曉得要哭,現在知道後怕了?當時衝上去咬人的那子狠勁兒去哪兒了?上回你四姐的事過後,我還當你開了竅了,誰知道仍舊莽莽撞撞的。”
那些下人對五夫人終究是怕的,不敢下死手攔,五夫人又撒潑慣了,橫衝直撞的到了宋楚宜麵前。
不過這回可真冇占到便宜,因為宋楚宜張就朝的手腕狠狠咬了下去。
咬的極狠,把五夫人的手咬的模糊的,若是不是宋楚宥哭著過來拉,五夫人的手估計都要被咬斷了。
宋老太太不知道孫兒這子恨意是從哪裡來的,按理來說五夫人是惹人嫌,卻與冇什麼關係。
“祖母......”宋楚宜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聲音低低的,目迷茫:“我做了一個夢......”
玉書已經眼疾手快的帶著小丫頭們退了出去,隻餘一個黃媽媽侍立在一旁。
“夢裡我惹人討厭、脾氣不好、又做出許多惹人白眼的事,還以死相父親把我嫁給了沈七......”
宋老太太看著跪著的宋楚宜,麵複雜。
上回宋家姐妹去李氏的外家做客,宋楚宜就是因為要跟著沈七公子而跟鎮南王府的雲岫縣主起了爭執,最後還人雲岫縣主哭著回家了。
如今宋楚宜說出來的話聽起來像天方夜譚,可是宋老太太心裡知道,是有可能發生的。
“我嫁過去了,您跟父親再也不願意理我。沈七不喜歡我,卻又裝作喜歡我......後來我生的孩子也死了.......”
宋楚宜跌跌撞撞的抱上老太太的,終於肆無忌憚的哭起來:“祖母,我很害怕......我不明白,我冇做過壞事,為何他們要這樣對我......”
其實宋楚宜並不是不明白,早已明白為什麼。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為崔氏留下的後裔,占著嫡的位分,是的原罪。
宋老太太半響冇有反應過來,卻被孫兒淒厲的哭聲哭得心慌,積年的老人很多年來未有這種覺了。
“在你夢裡,是不是你大哥也出了什麼事?”
好半天,宋老太太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宋楚宜泣聲漸漸停了,抬起頭看著宋老太太,醞著水汽的眼裡藏著幾分恐懼:“是....祖母您怎麼知道?”
宋老太太笑了笑,活了這麼多年了,是真是假還看的出來。且先不說七歲的小孩冇這個能耐編出這種謊話,剛纔宋楚宜眼裡的恐懼絕也騙不了人。
而宋玨之所以被宋府這樣寶貝,自然不可能隻因為他有出息,還因為,他是個再合格不過的繼承人,心地善良仁厚,又有極深的責任。
若是在宋楚宜的夢裡宋玨冇出事,宋楚宜是不會淪落到那個樣子的。何況-----現在想來,宋楚宜前日勸宋玨去青州的事的確太過詭異了。
“你把你夢裡發生的事,細細的告訴我。”宋老太太將扶起來,又親自接了黃媽媽手裡的帕子替臉。
纔剛宋楚宜斷斷續續的說的不是很明白,這回卻撿了能說的全給老太太說了個遍。
最後盯著老太太的眼睛,懇切而恐慌:“祖母,我冇有說謊......我夢醒了以為一切都是夢,可是轉眼,三嬸嬸就說了跟夢裡一模一樣的話,在夢裡也是這樣質問我......我真是怕極了......”
宋老太太臉沉沉,攬著宋楚宜的手了幾分。似是覺得有些不可置信,卻又覺得這些事約有例可循。
“你剛纔說,在夢裡,不久之後你姑母就......就....去世了?”
宋老太太儘力抑著緒,卻仍舊掩不住聲音裡的抖。
宋楚宜點點頭,臉黯然:“上一世去青州的人是林總管.....他回來後就報說姑姑的不大好,過了三個多月,青州那邊就有人來報喪了.....”
宋老太太重重的撥出一口氣:“所以,你才向我提議,你大哥哥去青州?他避過這一劫嗎?”
宋楚宜的手都忍不住在抖,依著宋老太太搖頭:“祖母,我不知道行不行,我也不敢把夢裡的事拿出來說....我知道大伯母不會信,大家都不會信我.....祖母,您相信我,我冇有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