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禮轉頭就走了,他臉莫名悲憫,然還沒走出多遠,他忽然像是下了某種決定一般,轉頭就又大步往回頭。
他抬頭就看見殷臨正站在屋門前一直著他離去的背影。
崇禮走到殷臨麵前,道:「你贏了。」
殷臨又出一抹笑容。崇禮雖然回來得有些氣急敗壞,但看見殷臨這個笑容是因為自己時,他突然又覺得心沒那麼壞了。
崇禮朝殷臨手道:「平安符呢,我替你把福氣帶去給。」
殷臨袖子裡的小手早就握著那枚平安符了,彷彿就是在等著機會給崇禮一般,他放在崇禮的手心上,道:「謝謝。」
崇禮把平安符放進懷裡,道:「如若順利出京,我便告訴你的所在。自會來接你。你便在這裡等,倘若最後沒來,我也沒來,半年後,你自由了。」
殷臨道:「半年有點久。」
崇禮道:「不久,我總得花點時間籌謀準備。」
他想著,最後要麼是孟娬來接,要麼是他來接,半年的時間總該夠告一段落了。就算最後誰也沒來接,半年以後外麵的世道應該已經太平了,殷臨在這山裡長了一兩年,到時候出去也安全些。
最後看著殷臨點了頭,他方纔離去。
殷臨是個守諾的孩子,隻要是他答應了,崇禮就不用擔心。
隻是,他這一走,便再也沒回來。
殷臨從秋天一直等,等到來年的開春,足足半年過去了,他最終誰也沒等來。
來年裡,他帶著乾糧,獨自一個人下了山。
他照著記憶中以前崇禮帶他去京郊山腳下的墳墓的路線,一直走啊走,磕磕盼盼地走了許多天,才終於走出了那片深山,見到了外麵的人。
他一路走一路問,問到了京城的城門外。
小小的殷臨站在城門口,仰頭往上,隻覺得這城門巍峨不已。
半年的時間,這京裡變了一道天兒。
他像個小乞丐,漫無目的地走在京城的街道上,聽著人們稀稀拉拉地說著當下發生的事。
皇帝換了個人來當,邊關的戰事還沒停。
這些他都不關心,他最關心的是他的家。
後來殷臨回到了殷武王府的門前,卻看見王府的大門閉,了封條。
他又去街上問,才知道,他的爹了叛國賊,他的娘和王府裡的下人們,全部被斬首示眾。
他孃的首,甚至被送去邊關,掛上城樓,以震懾三軍。
殷臨不信。
從崇禮在他這裡拿走平安符要去給他孃的時候,他便知道最後必定是他娘贏了的。
可為什麼他娘會沒有了,他爹會為叛國賊?
殷臨去問街上的大人們,可他問到的每一個人都給出的都是同一個答案。
殷臨不死心,後來幾個月的時間裡,他都在京城各流浪,試圖尋找到他孃的影子。
最後他什麼都沒找到。
流浪的那陣子,他幾乎是做了個小乞丐,還認識了別的小乞丐。小乞丐們每天上街去乞討時,便幫他打探訊息。
殷臨站在一外牆邊,他記得這裡曾經有一個口,當初他就是從這裡爬出來的。隻是眼下又被石塊給填滿了。
他想回家。
殷臨去找了個木樁來,往那些石塊上用力地舂,舂了幾下終於鬆了。
他把那個又掏了出來。但是他發現他長大了些,從這裡鑽進去很費力氣。但好歹他是鑽進去了。
隻是他所看見的,不再是曾經記憶裡乾淨整潔的花園後院,到長出了雜草,地上滿是枯枝落葉。
很久都沒有人居住了。
這家裡所有能搬走的都已經搬走了,隻剩下一個空空的殼。
殷臨回到院子裡,找到掃帚,將院子裡打掃了一遍,然後坐著空的房間裡,等了一天。
第二天他又開始給花園除草,掃落葉,做著一切他力所能及的事,來守著這個家。
那個他一直都保留著,還拓寬了一些,方便他爬進爬出。
後來他回到了山裡,但是每隔一陣子都會到京城裡來,去打掃他的家。
他聽說,他爹打仗打回來了,那了他唯一等待的一件事。
可是他爹打回京城裡來了以後,他也沒能如願見到他爹。
因為他爹在忙事,沒過幾天又趕著出遠門了,本沒有時間回家來。
但是他知道,王府門外的封條解除了。
再後來,流落在京外的管家和嬤嬤們都陸陸續續地聚回來了。
他們開始著手修繕這座許久沒住的府邸,給屋簷上換了新瓦,加固了房梁,每間屋子都重新恢復原樣。
管家和嬤嬤們又來修剪和整理花園裡的花草樹木。
他們發現,不管是屋子裡還是花園裡,彷彿有人打理過一般。房間並沒有積攢多的塵,花園裡的雜草也比想象中的得多。
直到這一天,一個小人影從牆裡鑽了進來,恰好與花園裡的除草剪枝的管家嬤嬤們撞在了一起。
那明明是逝去的阿臨的模樣,隻不過這一兩年裡模子長開了一些。
管家嬤嬤們以為是幻覺,可是這個孩子卻又活生生地站在他們麵前。
管家率先跑過來,拉過殷臨,上下看看,然後抱著他痛哭流涕。
嬤嬤們亦是喜極而泣。
年的皇帝聽說了這件事,哪還能按捺得住,匆匆忙忙就跑到王府裡來確認。殷臨還認得他,以往一起在太學院裡學習的事也都還記得。
皇帝大喜過,這才連忙發了急報往黎國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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