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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林穿梭於食堂大廳和後廚。

過了一會兒,他拿了一個布袋過來,扔到桌上，發出一記重響。

粥已經喝完，他們幾個盯著那隻布袋，好奇地看老林。

老林：「手。」

一隻隻小手掌於是攤開。

老林開啟布袋,不由分說,從裡麵掏出一把東西，放在他們手心。

黃顆粒，圓滾滾的，居然是黃豆。

「數數看。」說完，老林又繼續去幹活。

他們四個都拿著把黃豆,麵麵相覷,有點莫名其妙。

但既然師父說數，那就數呀,於是裴之率先點了起來。

第一把數量很,很快,他們每個人都數完了。

老林也正好完桌子,手裡轉著抹布回來,問：「有什麼收穫？」

「我的黃豆有12顆！」陸誌浩說。

「我9！」這是花捲。

林朝夕很開心：「我比你們多,我13！」

裴之沒有說話，他把黃豆排一排，抬頭看老林。

老林也不說話,繼續一人一把黃豆地給,轉頭桌子幹活去。

「有什麼收穫」每次轉一圈回來,老林都會問這個問題，但他們都沒什麼正經答案。

陸誌浩小心翼翼，按第一行1顆、第二行2顆的順序，擺老林發的黃豆。

裴之把老林給的黃豆湊整，一列10顆，10列一組。

花捲，花捲點完，就隨心所把黃豆扔進喝的粥碗裡。

一袋子黃豆終於空了。

老林終於忙完，坐了回來：「黃豆數好了嗎？」

點頭如搗蒜。

「現在，假設你們都不會加法，但我要你們馬上告訴我，你們各有多顆黃豆？」

林朝夕低頭，剛要下意識算每次數黃豆的總和，就聽老林這麼說。

於是趕去點自己有多排黃豆。是10顆黃豆一列這麼排下來，共11列，零3顆，所以是113顆。

「125。」裴之已經報完答案。

林朝夕去看裴之的，裴之早就排好一個橫10豎10、共100顆黃豆方陣，剩下的2列零5顆

陸誌浩對著自己的黃豆三角形憋了半天，實在沒辦法，開始1、2、3、4、5這麼一行一行老老實實數了起來。

花捲單手托腮，隻能看著他扔在粥碗裡的那堆的黃豆發獃。

「恭喜你們，重演了最早數學最早誕生的過程。」老林笑，「是不是要給自己鼓鼓掌？」

老林的笑話很冷，他們每個人都看著自己的黃豆陣，凍得說不出話。

直到花捲打了個飽嗝，大家才清醒一點。

老林問：「有什麼問題嗎？」

「啊？」陸誌浩抬頭，「您剛說了什麼？」

「我說最早數學誕生的過程，非常偉大而巧妙，你們配合一下，給自己鼓鼓掌好嗎？」

包括裴之在，他們每個人持續獃滯。

「來，我們想象一下，在人類社會發展最初，就是大家還穿著虎皮小子，哦哦哦哦哦圍著火堆跳舞的時候，那時候當然還沒加減乘除，甚至連123456789……這些數字都沒有。」老林學野人拍脯，惹得孩子們咯咯咯大笑起來。

「每天，原始人類都要出去打獵，不然活不下去。一開始，大家都隨便打獵，也不管自己每天打了多隻小，但突然有一天，花捲發現不行，他說我得記一記，我每天有多獵，不然隔壁陸誌浩來我家吃怎麼辦？」

「於是，他開始在牆上刻字，每一個丨，代表今天打了多獵。」

老林邊說，邊在花捲麵前放了一顆黃豆，比擬著刻丨的作，並學著花捲的聲音配音：「今天，這麼多隻。」

他又放下幾顆，代表多刻了幾個丨：「明天，這麼多鴨。」

如此重複幾次，花捲麵前的黃豆已經數不清了。

「啊呀，問題就來了！突然有一天，花捲想知道自己到底打了多獵，他一回家，看到整牆的丨丨丨丨丨……崩潰了。」

老林說著，搖了搖花捲那整整一碗黃豆，讓它們在碗裡沙沙作響，象徵著野人小花捲家整牆無序的計數方式。

「叔叔你好稚！」花捲抗議。

當然稚，林朝夕想，這是我五歲聽的故事。

老林放下碗，又突然認真起來：「花捲的問題，不僅僅是花捲的問題，也同樣出現在部落很多人家裡。原始人類總麵對日常生產生活中各種涉及到需要計數的問題，卻不像你們現在這麼幸福，他們甚至沒有現的數字可用。」老林了陸誌浩的腦袋，「所以，為瞭解決生產生活中諸多『數不清』、『記不準』的問題，他們開始創造。」

老林的手移向陸誌浩麵前的黃豆三角形，手指從每行黃豆上依次點過，語氣非常莊嚴隆重：「而數字產生的過程，大抵如此。」老林說，「如果你們有幸看到古代比倫時期的泥版，會發現，他用一種斷麵呈三角形的筆來雕刻，我們現在稱之為楔形文字。那時的人們，用一個刻痕來表示我們現在的數字『1』，兩個刻痕來表示我們現在的數字『2』，依次類推，但到『10』的時候，他們出現了一種新的計數符號。」

老林在桌上畫了一個「＜」。

「它長這樣，請注意，同學們，這是人類文明的偉大飛躍，運用符號來計數，代表更著偉大的算，即將出現……」

老林正講得興起，手舞足蹈，馬上要把視線移向第三組逢10換列的黃豆方陣。

這時，陸誌浩突然問：「叔叔，你見過那個泥版嗎？」

老林的手頓時停在空中，他恢復了一會兒，才低頭看陸誌浩，怒：「這是重點嗎？」

「我覺得好厲害啊。」陸誌浩憧憬地著老林，「真想見一見啊。」

「我也覺得，好厲害啊~」

這句話，不是來自他們四個。不知何時，老林後逐漸圍了幾個他們也不認識的孩子。

那些孩子一開始，是在圍觀老林究竟在演什麼。不過漸漸的，他們都安靜下來，很認真在聽老林講故事。

食堂的白熾燈依然燦爛，他們麵前擺著的，也依然是那數不清的黃豆和還未收走的粥碗。

可數學被老林剝去了看上去困難重重的外，變了一種純粹樸實、運用創造思維解決問題、並與人類文明演進息息相關的過程。

老林不斷在講故事，從計數的誕生講到了計算的誕生，從十進位的加減法講到了乘除法，每次，他都很簡單地擺弄眼前的利用眼前的黃豆，還原象數字背後的。

到最後，他甚至還帶他們用不幹膠，做了一個由1000顆黃豆組的立方。

極其變態。

最後，老林說：「其實，數學誕生之初，和無數地擺在人類麵前的現實問題息息相關。沒有那麼多高階工的，就像算要數黃豆沒加法，分東西沒除法，就像人類麵前永遠都有那麼一條條浩長河，阻礙前行，過不去了怎麼辦，那很簡單——搭橋。於是數字出現了、算出現了，代數、幾何都出現了……」

老林開始收拾桌上的黃豆，並帶著笑意。

「數萬年以來，我們的前人，一點點用他們搭好的橋，把我們從茹飲時代，引向現在的文明社會。而他們發現的無數的公式、公理、定義、證明，到我們手裡，就變了我們現在使用的數學工。」

「就是老師折騰我們的玩意兒！」老林後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搶白。

「說得對！」老林用手指彈了下他額頭，笑問，「你喜歡車嗎？」

「喜歡！」

「喜歡開車嗎？」

「我不會開！」

「不會就要學。」老林把黃豆通通裝回布袋，「你們現在在學校上課啊、做題啊，就在學怎麼開車。」

「如果我對學開車沒興趣呢！」

「那也完全沒問題。」老林說，「但你總要有好的師傅帶著上手，兩把好車，再彎道漂移一把，全試過了，再說自己不喜歡，對嗎？」

林朝夕撇撇：「你的意思，最主要的，還是要有個優秀的老司機吧。」

老林拍拍膛：「那是自然。」

「那麼奧數呢？」裴之問。

「奧數。」老林眨了眨眼，對他說，「以下是我個人的看法——奧數，是讓你們麵對困難時，放棄那些高階工，試著像無數先賢那樣，用突破的思維解決問題，就像拿著小木劍鬥惡龍的勇士，那麼每解出一道題目過程，就足夠了不起。」

「而更有趣的是，或許有一天，當你們在數學領域裡走出一段距離後，會看到屬於你們自己的長河，那時，可能就需要你拿出自己的斧子，伐木造橋，做第一個造出那頂橋、走過那條河的人。而所有的這些訓練，都會讓你的這裡。」老林指了指腦袋，又指了指手，「更有能力，指揮這裡。」

老林說到這裡，本應停下來，但他還是說：「但請不要把最後的『或許有一天』，當做你們學奧數的意義，那樣會失去很多樂趣，畢竟現在數學家研究數學，主要是因為……」

「因為無聊……」花捲拖長調子

老林驚：「你怎麼知道！」

「我瞎說的！」花捲噴了。

在場所有孩子都笑一團。

——

他們離開食堂是被趕走的。

老林背著簡單行李，食堂主管給他安排了臨時宿舍，和他們住的小別墅不在一個方向。

雨後，夜清新，月明星稀嗎，他的影晃晃悠悠，消失在小路盡頭。

花捲背著頭走了半天，突然想起什麼：「糟了，被大叔忽悠一晚上，明天要考的容都沒看！」

「回去還看書嗎？」陸誌浩問。

「你還沒看吐啊？」花捲震驚。

「現在……好像覺得，還可以再看看？」

「那沖吧！」林朝夕喊，「鬥惡龍去！」

喊完，發現沒個人都靜靜地看著。

「乾……幹嘛。」

陸誌浩：「林朝夕，你這個笑話有點冷。」

花捲：「你居然能喊出這個臺詞，很恥啊。」

「確實。」這是裴之。

裴之話音剛落，他們三個對視一眼，開始狂奔。

小年們的笑聲在夜中遙遙傳來，有人回頭沖喊：「比比誰先到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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