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北市醫院，那間高檔病房外的走廊已經被圍堵得水泄不通。

縱然各人齊聚，但此時此刻，走廊中卻是落針可聞。

齊泰微微欠，眼底著無盡的疲憊，但麵卻依舊溫和有禮：「謝家主，謝你能在百忙之中探家父。」

「我是晚輩，如果不是前些日子沒有空閑，早就該來看齊叔叔了。」謝雨煙輕輕頷首，「我先告辭了，願齊叔叔早日康復。」

話雖是這麼說，可誰都知道，這不過是一句客套話。

以齊家的財力，倘若有一一毫的機會，也不會讓齊益平重病到今天。

齊泰的聲音很輕：「慢走。」

謝雨煙向後退了半步，緩緩轉過。

在那一瞬間，原本擁在走廊中的各人全都直了腰桿分列兩旁，自覺的讓開一條道路。他們平日裡呼風喚雨，但麵對謝雨煙卻老老實實的低下了頭，甚至不敢直視那張平添了幾分雍容之氣的絕麵容。

謝雨煙今天穿了一件寬鬆式的長款紗，髮髻高挽，被一支翠綠的簪子紮在腦後。玉手挽在前，目不斜視的穿過人群，緩緩向外走。

即將拐過廊角的時候，迎麵上來一個人，腳步匆匆，兩者差點兒撞在一起。

兩個人皆是驀地一抬頭，四目相對的那一刻略有遲滯，旋即異口同聲的問道：「你怎麼來了？」

人群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過去，旋即「轟」的一聲炸掉了。

臨港三大家的家主，再度聚齊了。隻不過此刻在病床上垂垂死的齊益平，依然沒有同其他兩人並駕齊驅的神和力。

人群發出的喧嚷，伴隨著李青偏頭隨意的一瞥，霎時間雀無聲，轉瞬間又恢復到了先前的一片寂靜。

「嗬嗬，真巧。」李青咧一笑，「我昨天剛回來，正想去看你。」

兩個人有千言萬語要說，但此地卻並非講話之所。

謝雨煙輕輕抿了下小，旋即眉目低垂：「你留下吧，我走了。」

話音落下，軀微旋，便要過去。

「哎。」李青忽然扯住了的玉腕，輕輕道，「別走，我還有事對你講，一會兒去你家。」

謝雨煙嗔怪的瞪了一眼，顯然是在惱火他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如此張揚大膽。兩個人的份都這般敏，被閑人傳揚出去，絕非好事。

「那你在樓下等我？」李青訕訕的鬆了手，試探的問。

「你都來了，我暫時也沒必要走了。」謝雨煙微仰起白皙的俏臉，又轉走了回去。

李青鼻子，老老實實的跟在後。

齊泰原本正打算轉回病房，看到外麵的變故再度迎了上來：「李家主，謝家主。」

李青清了清嗓子：「我來看看齊叔叔。」

「有勞掛念。」齊泰一臉謙謹的道，興許是這些日子心力瘁，並沒有對他表出敵意。

謝雨煙小微抿：「如果他被你們齊家人打殘廢，我會抬走，以免汙了齊叔叔的眼睛。」

饒是這種森冷場合，齊泰也不笑著搖了搖頭：「謝家主說笑了。」

話音落下，他欠做了個請的手勢。

李青同謝雨煙對視一眼，邁步走進了病房。

穿過一道走廊，迎麵是間寬敞明亮的屋子。齊益平就躺在病床之上，著氧氣管，雙目微閉，臉蠟黃。

這些日子的折磨，使得這位原本材健碩的齊家家主瘦了一皮包骨頭，臉頰塌陷下去，顴骨高高的聳著，模樣分外駭人。

齊泰走到病床邊，將手覆在齊益平枯瘦的胳膊上，輕輕晃了晃：「父親，您看誰來了？」

齊益平慢慢的睜開雙目，看到李青的那一瞬，渾濁的老眼中掠過了一抹。他蒼白的蠕了一下，但卻什麼話都沒發出來。

謝雨煙向後挪了兩步，一直退到牆邊，眸底是不可捉的詭異神。

李青舒了口氣，緩緩走過去，微微俯下：「齊叔叔，有何心事未了？」

齊益平又了，卻依然什麼話也沒說出來。

「我知道了。」李青點了下頭，抬眼盯著站在床鋪另外一邊的齊泰，「如此繼續下去，對老人家也是一種折磨。你若真是孝子，送他走吧。」

齊泰一個噹噹的中年漢子，卻不單手捂眼，轉過去抹淚，聲音低啞：「聽憑李家主的意思了。」

「齊叔叔，我們兩家鬥了好些年了。如今都是窮途末路，誰也好不到哪裡去。」李青沉沉嘆了口氣，「時勢所，有些事我不得不做，你不要怪我。」

話音落下，他手懷，將那顆金的祈福珠拿出來，輕輕在手裡。

齊益平在看到這顆珠子的一瞬間，就滿臉驚愕的瞪大了眼睛。他一眼就認出來了，這件東西屬於他最小的那個兒子。

齊家夫人生下齊寬後，見他弱多病，擔心早喪，故而跑去寺中祈福，佛前開，定下了這顆祈福金珠。從那之後，就一直呆在齊寬的上。

人不死，東西不離。

此時此刻，這件東西出現在了李青手中，答案自然明瞭。

齊益平張著，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響，抬起了那隻布滿針孔的乾枯手掌。

李青以為他要取這顆祈福珠，連忙遞過去。

可齊益平卻神猙獰的瞪著他，繞過李青手中的那顆珠子，鷹爪般枯瘦的手掌扼住了他的嚨。

李青恍然醒悟過來，齊益平知道自己兒子死在他手裡，所以想要殺了他。

他淡淡的道：「齊叔叔，你想要我死麼？人總歸要死，又何必急在一時。」

掐住他脖頸的那隻手使不上任何力氣，反而是劇烈的抖起來。齊益平大張著，好似拉風箱一樣的劇烈氣。

齊泰趕忙湊到病床邊，滿眼含淚：「父親！父親！」

「殺．．．」齊益平異常吃力的從裡出這個字，手腕一鬆，垂落下來。

他大睜著眼，一顆渾濁的淚滴從眼角悄然落。

「爹！」齊泰伏在床上，嚎啕大哭。

李青手指一鬆，那個金的祈福珠跌落而下，沿著純白的被單滾落下去。

醫生護士、保鏢書，十幾個人急匆匆的走進病房，呆立在床前，默默無語。

李青悄然轉，看了看麵頰清冷的謝雨煙，向著門外走去。

「李青！」

聽到後的這聲斷喝，他停下了腳步。

齊泰臉頰扭曲，狠狠咬著牙：「我們齊家和你的仇，不共戴天！」

「願齊叔叔一路好走。」李青說完這一句，轉出了病房。

謝雨煙也退了出去，在後，護士已經開始拔了氧氣管，關掉心率儀．．．

走廊中的每個人，都低下頭，臉頰帶著一抹哀慼之。他們同齊家關係切，齊益平的離世，對每個人都不算是一個好訊息。

未來的齊家，將由齊泰和齊德兩兄弟挑起，他們真能一改齊家的衰敗，像當年的李家一樣重振聲威麼？

顯然很難。

齊家同李家、謝家截然不同，這個家族數十年的依託，在於執掌軍政大權。但在臨港督察的一再打之下，已經無法再度恢復元氣。

一個超然家族的衰落，在所難免。

在家主之位更迭後，齊家勢必要再下一個臺階，為同周家、慕家齊驅的大家族。其臨港三大家之一的名，已然名存實亡。

李青快步離開港北市醫院，驀地停下腳步，一旋，見得謝雨煙隨著他跟了出來。

他張了張，最後卻是嘆了口氣。

「你有苦日子過了。」謝雨煙淡聲說道，聲音空靈悅耳。

「是我們的寒冬到了。」李青忽然扯住了的玉手，「從今往後，隻剩下我們兩個了。」

「你來吧。」謝雨煙甩開他的手，徑直向著街邊的車子走過去。

謝家的保鏢為這人拉開車門，一臉恭敬的將手擋在門頂，防止頭。

謝雨煙扭頭瞥了李青一眼，耳垂下的緻吊墜，泛著明亮的。

沒再說什麼，俯鑽進了車廂。

李青邁步走過去，向著不遠指了指，將車鑰匙給那名謝家保鏢：「你去，開我的車。」

「是。」

保鏢應下，見到李青坐進車裡，幫忙帶上了車門，這才轉離開。

車子緩緩發，謝雨煙玉手撐在腦側，玉指挲著白皙無暇的麵頰：「齊泰對你的恨，毫無道理。齊家人行伍出，做事欠缺考慮，太不理智了。」

「不能說毫無道理，隻是不合時宜，他們顯然還不清楚真正的敵人是誰。」李青無奈苦笑，「我當初被迫與周文昊合作，扳倒了齊寬。這是齊家衰落的導火線，也是齊益平重病的因。要說沒有我的關係，那真是昧著良心了。」

謝雨煙問：「齊寬當真死在你的手裡？」

「同死在我手裡也沒什麼區別。」

「你這是何苦。」謝雨煙橫了他一眼，「悶聲發財的道理不懂麼？何苦來自討沒趣？」

李青再笑：「齊叔叔畢竟是老一輩的人，我於於理，都該來送他一程。況且齊寬臨死之前，讓我將那顆祈福珠帶回臨港，給他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