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名覺是個狠人。
他平日裡想要讓人如沐春風的時候那溫文爾雅的樣子不是裝的,可是板起臉來喊打喊殺的時候,也不會讓人覺得他是在跟你鬧著玩。
朱元到的時候,李名覺已經將那天跟著孟老夫人和王嬙一同出行去庵裡的人審過了,那些下人們一個個大汗淋漓,失魂落魄,彷彿是從什麼可怕的噩夢裡回不過神。
見了朱元,李名覺也隻是微微側目瞧了一眼,便麵無表的問:「你就是朱元?」
他上的殺氣很重,這是一個親自殺過人的人,平常人見了這樣的場麵,總是會有幾分忌憚的,就連孟老夫人哭著鬧著撒潑打滾,見了他發怒也會不自覺的矮一頭。
可是朱元卻並沒有太大反應,至麵上是這樣的,李名覺看著行了禮站起來,心裡忽然來了興緻,他問朱元:「聽說你是慶州朱家的姑娘,既然是名門世家的大家閨秀,為何會在深夜裡出現在本不該你出現的地方?」
問這話也是有原因的。
孟老夫人看事無法否認,便一口咬定朱元是會巫的妖,對著孟文嫻施了妖法,故意陷害他們孟家。
涉及這種民間邪的事,總是要特別的慎重一些的,李名覺希朱元能聰明一些,將事盡量說的合合理,好堵上孟家母子的。
朱元抬眼看了他一眼,不聲又垂下頭:「家裡房子塌了,我跟丫頭下山躲雨,正好王姑娘了胎氣要生產了,我見們形不對,所以出手幫忙。」
「你會醫?」李名覺不為所,目盯著自己手裡的紙張,不知道在看什麼,蹙眉問道:「孟文嫻的病,也是你診治出來的?」
他跟著抬起頭看盯住朱元,似笑非笑的道:「這世上會醫的子,可不多啊。」
豈止不多,簡直是屈指可數。
「我也是犯人嗎?」朱元不再回答,抿看著李名覺:「大人不是說讓我來作證的嗎?我為什麼會醫,難道也在您的審理範圍之?」
真是個有趣的小姑娘,李名覺微微後仰靠在椅背上,哦了一聲笑起來:「不是,隻是孟老夫人疑心你會巫,因此本想要看看,你跟平常的人有什麼不同。」
朱元記得李名覺是個正統的信奉儒家的讀書人,他是看不上這些鬼怪之說的,尤其厭惡巫等邪。
孟老夫人如此說,是想讓李名覺先為主。
隻是有些可惜了,這位李大人,顯然不是那麼好上眼藥的件。
果然,朱元還沒說話,李名覺已經啪的一聲闔上了手裡書吏遞上去的文書,微笑對朱元道:「好了,本要問的都問完了,朱姑孃的證詞沒什麼問題。」
朱元默了默。
李大人放水放的有些敷衍,還以為怎麼也該走個過場,問問如何發現的病,如何施針,如何詐出孟老夫人的真話來的,沒想到隻是問了幾個不痛不的問題。
那李名覺如何讓孟符和孟老夫人甘心伏法?
彷彿是看出了的疑,李名覺不聲的看了一眼,問:「聽說朱姑娘如今是借住在蘇同知府上?朱家也是住在城中的,朱姑娘為何不回家呢?」
李名覺不是多話的人,朱元也不覺得他是在跟自己閑聊,挑了挑眉麵不變的道:「睡在哪裡都是睡在夜裡,住在哪裡對一個大夫來說沒什麼分別。我自己的一點私事,就不勞大人心了。」
察覺出李名覺對的濃厚興趣,心裡就不自覺的想到了一種可能。
李名覺出現在這裡本來就是意料之外的事,會手這件事,替蘇同知撐腰更是有些不大正常,簡直好像就是專門為了幫完要完的事來的一樣。
可再也不想跟那些人扯上半點關係了,半點都不想。
李名覺挑眉看了一眼,聽見說睡在哪裡都是睡在夜裡,神就有些微妙的讚賞。
這副皮囊裡頭,藏著了不得的有趣的靈魂。
他嗯了一聲,看出朱元的警惕和防備,從善如流的對著朱元頷首,示意可以走了。
朱元果然鬆了口氣,出了籤押房,便正好見到蹙眉站在不遠廊下的孟符。
孟符顯然已經在這裡站了許久了,一見了就轉過頭來,快步走到邊問:「李大人問了你什麼?你是怎麼說的?!」
他之前就想攔住朱元,隻是李名覺帶來的人防的太嚴了,他本沒有辦法,到了這個地步,他已經沒有什麼能遮掩的了,擰著眉頭很嚴肅的說:「你知道,夫妻之間的事,外人是很難說的清楚的,外人更不該手人家夫妻之間的事,不然若是等到他們夫妻和好了,那個開口的外人豈不是就了豬八戒照鏡子,兩麵不是人?王嬙跟我畢竟還有孩子在你知道的,人總是容易心的」
讀書人總是喜歡這樣巧舌如簧,說話永遠不肯開門見山,總喜歡雲遮霧罩。
朱元後退一步,朝著衝過來的綠擺了擺手,抬頭看著孟符笑了,見孟符皺起眉頭,就輕聲說:「若我是孟大人,這個時候就該閉門反省。」
見孟符僵住了子,很可惜的嘆了口氣:「我母親很小的時候教過我一句話,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孟大人與其在我這裡浪費時間,不如多回去想一想,為什麼你跟尊夫人會走到眼前這一步,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讓惡人自懺悔知道自己作惡是一件很難的事,可是你如果換一種方式,直截了當的跟他說會有什麼懲罰,他心裡就會對自己做下的事大概有個數了。
孟符到現在還隻是想著如何遮掩這件事,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的兒遭的苦痛,妻子難產時的無助和絕。
這種人,不該活的那麼輕易不該死的那麼輕易。
他們應該到死的那一刻都糾結反省,自己到底失敗在哪裡。
這纔是對他們最重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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