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事,誰都沒有輕舉妄,沈木兮這一覺也睡得極好,睜開眼的時候,有從天窗落下,暗的牢房都被照亮,這大概是整個大牢裡,位置最好的一間房了吧?!
上蓋著乾淨的薄被,也不知是誰送來的。沈木兮掀開被子下床,桌上擺著一壺清茶,手去探,水溫猶熱,可見剛送來沒多久。
這麼大的靜,竟沒有半點察覺?
眉心微蹙,沈木兮快速捋起自己的袖子,胳膊上的紅腫早已消退,連手背上的水泡業已好多了。沈木兮的眉頭皺得更了些,視線在牢房逡巡,終於看到了床角擱著的那瓶葯,心裡約有了猜測。
徐徐放下袖子,沈木兮端坐在床沿,難得可以靜下心來仔細想想近來發生的這些事。
早飯是春秀和沈郅送來的,獄卒開了門,放了二人進去。
「陸公子就在外頭,但是王府的人不讓他進來,好在我們能進來。」春秀將早點擱在桌案上,「沈大夫,你別擔心,那誰還沒死呢!既然沒死,自然犯不著讓你填命!」
沈木兮笑了笑,知道春秀說的是誰。
「娘?」沈郅眉心微皺。
「娘在這好的,你看,凍不著不著不著!」沈木兮倒上水,「你們吃了嗎?沒吃就一起!」
沈郅點點頭,和春秀一道坐下。
春秀啃著饅頭說道,「今兒一早,劉捕頭就帶著人包圍了廖氏醫館,聽說是人抓到了,但是不是之前綁你的那些人就不知道了。待劉捕頭回來,我再去打聽打聽!」
「還有,王府的侍衛也出去了!」沈郅掰著饅頭,細細的嚼著,「可是娘,那個壞人這麼兇神惡煞的抓你進來,為什麼又不對你加以懲罰,隻是關著你呢?娘,你大概還不知道吧?外頭裡三層外三層,好多侍衛呢!」
「對對對!」春秀連連點頭,「聽劉捕頭說,王爺直接不讓府衙的人手,外頭紮的全是離王府的侍衛,早晚兩班,日夜流守著。知道的,明白這是折磨,不知道的還以為那狗屁王爺要派人保護你呢!這陣仗,比縣太爺出行還熱鬧!」
沈木兮瞧了瞧春秀,又手了兒子的臉,心裡滿滿都是疑,「你們是說……」思及此,忽然起,視線掠過空的大牢,整個大牢該不會就一個人關著吧?
「你看什麼呢?」春秀不解,「趕吃,饅頭冷了就,容易傷胃。沈大夫,你……」
「噓!」沈郅示意春秀別說話,著嗓子低低的開口,「我娘肯定想到了什麼,別打擾!」
春秀連連點頭,快速塞了一口饅頭,堵住了自己的。
陸歸舟一直在外頭等著,見著春秀和沈郅出來,忙不迭迎上去,「如何?」
「沒事,裡頭有吃有喝的。」春秀說,「王爺沒讓人刑,所以沈大夫現在還算不錯,托我們帶話給你,你莫要憂心,好好養傷便是。」
至此,陸歸舟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看眼下大牢門前的陣仗,薄雲岫是打定主意不會放人了,他隻能繼續等下去。沒事就好!
黍離進門,畢恭畢敬的行禮,「王爺,陸歸舟去大牢探視沈大夫,但被咱們的人攔下了。」
薄雲岫整在檢視周遭的地形圖,從湖裡村到芙蓉村,再到此,周遭群山連綿,山壑縱橫,地勢格外複雜,一時半會還真是無從下手。對於黍離的話,他似乎充耳不聞,就沒有搭理的意思。
見狀,黍離俯首不語,想想也是,王爺早就吩咐過,若沈木兮有什麼要求必當竭力滿足,唯一不能答應的便是有關於陸歸舟的任何事宜。不管是要見他,還是他要見,一概不準!
彷彿想起了什麼,黍離又道,「對了王爺,沈大夫剛剛問人要了文房四寶。」
薄雲岫抬了一下眼皮,「要這個幹什麼?」
「不知!」黍離如實回答。
人都在牢裡了,還有興緻附庸風雅?這不是沈木兮的格。
莫非是想:花箋寄心事,托與鴻雁知?
「還不讓人盯著?」薄雲岫橫了他一眼。
黍離急忙行禮,「卑職已經讓人盯著了,想來很快就會有訊息。」
如此,薄雲岫才收迴心神,骨節分明的手,在地圖上慢慢移,半晌才停在一個位置,「這裡有個山,此前讓你派人去搜過,為什麼還麼訊息?」
「山坍塌,底下的人還在清理之中,至於能不能清理出什麼有用的東西,卑職確實不敢妄言!」黍離垂眸,王爺也不知道是怎麼找到這個的山的。
那山格外森可怖,黑乎乎的什麼都看不到,好在他們當時並沒有貿貿然進去,隻是派了兩人當先鋒,山坍塌的時候一人跑了出來,另一人則再也沒有出來。因為山的坍塌,什麼線索都被毀於一旦,但王爺不死心,派人繼續挖掘。
此事並未驚府衙,饒是府衙之人有所聞,王爺也沒打算讓他們參與。
「本王要聽的不是這個!」薄雲岫隻要結果。
黍離俯首,「約莫就這兩日。」
「爹!」薄鈺的聲音在外頭響起。
薄雲岫直起,瞧著快速邁進門來的薄鈺,麵上神稍緩,「你不去陪你娘,跑這兒幹什麼?眼下不太平,不要跑。」
「娘不肯吃藥。」薄鈺急忙抓住薄雲岫的手,「爹去幫我勸勸娘吧!」
「你去廚房拿點山楂,和上蜂滾一滾送去,不肯吃藥八是嫌葯太苦!」薄雲岫瞥了黍離一眼,「還不快去!」
「是!」黍離撒就跑,再慢,隻怕王爺回頭會吃了他。
薄鈺急了,「爹,娘如今雙目損,心焦躁,你就不能陪鈺兒去勸勸嗎?娘平素要強,有什麼事都是自己扛著,如今……娘眼睛看不見,又生怕黑,大抵是要哭死了!」
薄雲岫深吸一口氣,耐著子沖他低語,「正因為你娘心焦躁,大夫吩咐過不要讓太激,所以我才更不能去看。鈺兒也想讓你娘快點好起來吧?嗯?」
「爹?」薄鈺張了張,一時半會的真的不知該說什麼,爹說的似乎很有道理。
「你現在乖乖回去陪著你娘,等我理完手頭的事務,便帶你們回東都。」薄雲岫過薄鈺的小腦袋,「不要胡鬧,切莫任。」
從小到大,爹都是用這四個字來教育他的。
不要胡鬧,切莫任。
就因為他是離王府的小公子,離王殿下唯一的兒子,在世人眼中他將來是要繼承離王府的世子之位的。娘也是這麼教育他的,所以薄鈺打小就端起了世子該有的架子,不吵不鬧,也不會胡作非為,免得爹到時候覺得他品行不端,又生出別的子嗣。
娘說,不會再有孩子,所有的希都在他上。
娘還說,爹心存愧疚,所以離王府暫時不會有第二個孩子,但如果這份愧疚消失了,那這一切也許會為泡影,是以母子兩個必須小心謹慎,萬萬不能怒爹爹。
「是!」薄鈺低下小腦袋,雖然很是失落,娘都這樣了,父親竟不肯去看娘一眼,而那個人雖然被關起來了,卻未任何刑罰,他怎麼想都替母親到委屈。
瞧著薄鈺出門,薄雲岫略微輕嘆,如今他最興趣的是,沈木兮要文房四寶做什麼?
午飯時分,一張圖紙就到了薄雲岫的手裡。
「五芒星?」薄雲岫眉心微皺,幽邃的瞳仁裡掠過一寒芒,「這是畫的?」
「是按照沈大夫所繪描摹的,並非沈大夫親筆!」黍離回答。
薄雲岫挑眉,若有所思的著手中的怪異圖紋。這自然不可能是親筆,他還不知道那畫功?說畫功都是抬舉了,鬼畫符還差不多。
「這是什麼東西?」薄雲岫約有些悉,「好似在哪裡見過。」
黍離亦是如此,「卑職也覺得有些眼,尤其是這些花紋。」
驀地,薄雲岫猛地手中圖紙,手背上青筋微起,骨關節亦泛著駭人的青白之,「五芒星,花紋?長生門!把那個東西拿來!」
「是!」黍離快速進了房間,從一個箱子底部取出一個木匣子,開啟來是一塊骨頭,雖不知這是人骨還是的骨頭,但這骨頭上麵卻有花紋圖案。
刻有花紋圖案的骨頭被擺在圖紙旁,兩者相較,竟然格外相似,雖然不是一模一樣的,但是這花紋確實相差無幾。差別隻在一隻眼睛!
沈木兮所畫,中間有一隻怪異的眼睛,而這塊骨頭上卻沒有眼睛的存在。
五芒星相似,裡花紋相似。
這是巧合嗎?
「長生門的圖案?」黍離詫異,「沈大夫怎麼會知道這些?王爺,難道說沈大夫和長生門……」
「混賬!」薄雲岫驟然冷哼,「你當是什麼人?長生門殺人無數,是個大夫,豈能與此等孽障為伍?」不過是從何得知這圖紋的?若不是見過,決計畫不出這般細緻。
可這隻眼睛,又代表著什麼呢?
黍離捱了訓,哪敢再多說什麼,不過他這些日子也算是出了一點門道,那就是不管什麼事,但凡跟沈木兮掛鉤的,最好別自作主張,也別多問,否則一準得挨罵。
夜裡的時候,沈木兮安安分分的躺在木板床上睡覺。聽得腳步聲,猛地坐起來,冷眼看著站在大牢門口的薄雲岫,「讓人接連給我下蒙汗藥,你也不怕把我葯死!」
薄雲岫負手而立,對於的乍然坐起,似乎也沒有半分詫異之。牢門開啟,他瞧了一眼低矮的牢門,隻得矮了子進去。
黍離點了燈,趕退出大牢,領著所有人在外頭候著。
「那鬼畫符,是特意留給本王看的。」站在原地一不,嫌惡的打量著大牢四周,視線落在牆角的蜘蛛網上,不由的皺起眉頭。
牢,似乎更冷了幾分。
沈木兮了子,略帶不屑的睨他一眼,「可見王爺見識淺薄,不識真章!」
想了想,薄雲岫長一邁,瞧了一眼邊的位置,「坐過去。」
沈木兮挪子,不信他真的敢坐,這廝不是嫌棄這裡臟嗎?又豈會……嗯,坐在了之前的位置上,是覺得坐過了,拿當抹布?
「那東西是怎麼來的?」薄雲岫問。
沈木兮瞥他一眼,若有所思的開口,「在一個山裡看到的,那個山很,就算讓我現在去找,都未必能找到,若我告訴王爺,不知王爺能不能按圖索驥?」
薄雲岫麵無表,對於這半死不活的語氣,甚是不滿。俊無雙的臉上,漾開一寒意,他涼涼的盯著手背上的痕跡。
了胳膊,沈木兮覺得薄雲岫應該是活人當中的冷,饒是夏日裡,也能讓你近則生寒,止不住汗直立。許是到了夏日炎炎再靠近,那才心涼渾舒爽,如今——冷了點!
「其實那個山裡還有一個室,我便是在那裡看到這圖紋的。室裡有很多燈火,怪異得很,還有一副骸骨,不知是何人。其他的倒也沒什麼,畢竟那也僅僅隻是個室,我不過是看了一眼而已!」的確沒看仔細,隻是對這個圖紋很是印象深刻。
「室?」薄雲岫沉思,卻見某人一溜煙又鑽進了被窩,一張臉旋即黑沉下來,「本王允許你……」
「不允許也鑽進來了,你還能怎樣?殺人不過頭點地,你那側妃還活著,拿我抵命未免太過草菅人命!」用被子裹自,獨獨留著腦袋在外,乍一看就跟裹了粽子般,稽而可笑。
這是怕他吃人?
「待本王查驗你的訊息是否屬實之後,再來與你算賬!」他抬步往外走,甚至沒有回頭再看一眼。
牢門合上,沈木兮翻個白眼,躺下就睡。上次中藥,委實是沒防備,可自備解化的能力,若非這藥格外的強烈,也不至於一覺睡到天亮纔有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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