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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 第三章 帝後審案

侍衛得令,押進一人來,隻見那人穿鬆鶴袍,頭圓耳,年約五旬。書趣樓(www.shuqulou.com)

一見此人,在衙門口的百姓就炸了鍋。

“李員外?”

“今兒該不是要審蘇繡孃的案子?”

蘇母是江南有名的繡娘,曾在江南織造局的花樓裡掌過紗機,為先帝繡過龍袍,江南水師都督何善其的胞妹何小姐宮時所穿的百榴花便是請蘇母所繡。後來宮裡出了事,不知怎的就流傳出蘇母不吉之說,被從織造局裡攆出來之後便舉家回到了古水縣,從此閉門不出,沒多久就積鬱疾。

蘇繡娘是個孝在娘親榻前侍奉湯藥,孃的病卻總不見好,府裡沒幾年就掏空了家底兒,最終隻好遣散下人變賣府邸,一家子到城北買了間舊宅住了下來。

聽左鄰右舍的說,蘇母喜怒無常,時常責罵兒,不許承繼家學,再刺繡。蘇繡娘事事都順著娘親,唯獨不肯放下學刺繡的心思,夜裡挑燈學,白天出門抓藥時便將做好的繡活兒地塞給街坊,請街坊鄰裡的拿去集市上賣,賣了銀錢,街坊些油水,得些辛苦銀子給娘抓藥治病。

十年間,蘇繡娘憑著其母留下的繡本和繡樣兒練出了一手靈秀的好針法,家的街坊拿去集市上的繡件兒越來越惹眼,漸漸的也就有人留了心。

一日,隔壁的張大娘從集市上回來,告訴蘇繡娘說李老夫人要做壽,李員外有意為老夫人獻上一幅百壽牡丹圖作壽禮,可此圖遠觀為牡丹圖,近看是由百個壽字繡的,一般的繡娘繡工不,因此李員外想出一筆厚的銀錢請蘇繡娘來繡這幅百壽牡丹圖。蘇母不吉,李員外竟不避忌,蘇繡娘雖然覺得奇怪,但李員外給的銀錢實在厚,想了一夜,還是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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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壽牡丹圖的尺寸頗大,所用的鍛麵兒繡線都很金貴,蘇繡娘不能拿回家中,隻能去李府做工,李府的後園子裡建有花樓,允了蘇繡娘白日來此做工,傍晚歸家侍奉母親,於是蘇繡娘就向家中撒了個謊,說要由隔壁的張大娘陪著去城外的庵子裡為母誦經祈福,而後便出了家門。

誰也沒想到,蘇繡娘這一去,前兩日還好好的,到了第三日,不知怎的,人就死在了李府。

李員外說,那日午時,他去花樓察看繡品,蘇繡娘生了狐之心,勾引不便生了脅迫之心,竟奔去後窗揚言要跳下去,知縣治他一個害命之罪。他心驚之下想將拉回來,沒想到竟摔出高窗,撞在了假山上,一頭撞死了。

蘇繡娘是有名的孝,儉孝溫婉,若非娘有個不吉的名聲,不知多人家搶著上門求親,怎會對李員外生出狐之心?

當年,去李府驗之人正是暮姑娘,,凡是驗看的,升堂時都是暮老到堂。知縣大人乃是暮老的上,他判此案為失足墜亡,退堂時,暮老搖頭嘆氣地出來,明眼人一看就知這八是樁冤案!

可氣的是李員外仗著他大哥是嶺南刺史,為他在朝中捐了個從五品的員外郎的閑差,整日和知縣稱兄道弟,橫行鄉裡,可憐蘇繡娘死得不明不白。

蘇母在兒出殯那日到李府門前為討命,李府仗著知縣判了此案,不僅出言辱蘇繡娘,還命家丁將蘇母毒打了一頓,過了十天,蘇母就死在了家中。

蘇父到縣衙擊鼓鳴冤,狀告李府欺人害命,知縣卻說蘇繡娘摔死是咎由自取,蘇母去李府哭鬧實屬擾民,李府將其攆走理所應當,並未犯哪條國法。再說,人當時沒死,十天後死在了家中,分明是病死的,說人是被打死的實乃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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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父被判了二十大板,當堂打罷,人剛被拖出縣衙,就撞上了李府來告狀的人。

李府稱老夫人的壽誕將至,府裡死了人,繡品沾了穢氣不能再用,當初府中置辦的鍛麵兒和繡線都是上品,花了不銀錢,這銀錢理應由蘇家來賠!

蘇家哪有銀錢可賠李府?李府便稱蘇母是江南有名的繡娘,其留下的繡本和繡樣兒還算值些銀錢,不妨把這些賠來,兩家的債就算一筆勾銷。

鬧了半天,李府是對蘇家的繡本了貪念,搞不好牡丹百壽圖的事兒從一開始就是設計好的,可憐蘇家竟被害得家破人亡。

蘇父一氣之下險些赴了黃泉,幸得鄰居張大娘一家請醫抓藥悉心照料,他才撿了一條命。

張大娘對蘇繡孃的事頗為自責,原以為是幫人,哪知了幫兇,心裡一直過不去那道坎兒,兩年前也病死了。

如今,張家隻剩一個張書生,他把蘇父認了義父,當做高堂般奉養在家,自己原本有在私塾裡當個教書先生,可惜寒門私塾的束脩太,為了養家,竟棄筆當了木匠,不過兩年時日,一雙手便糙得看不出曾是讀書人了。

人死家破,蘇繡孃的死牽連了蘇張兩家,此事已過去五年,誰也沒想過能有昭雪的一日。

“你們說,這案子翻得了嗎?”百姓正聚在縣衙門口屏息觀,人堆兒裡不知是誰低聲音問了句。

“翻不了案,把李胖子綁來公堂乾啥?”

那漢子鄙夷地道:“你們肯定沒去茶館裡聽那些學子談論過朝政,聽說江北那邊兒殺了恒王府的人,卻沒殺晉王府的,你們知道是為啥不?”

周圍人都經不住他這般賣關子,紛紛催促他快說,一人唬道:“再不說,哥兒幾個就喊前頭兒的侍衛大哥了,讓侍衛大哥把你抓進縣衙裡,看你當著聖上和皇後孃孃的麵兒還敢不敢說這案子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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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別!”漢子趕求饒,低聲音指了指江北的方向,“聽學子們說,那邊兒的人拿晉王爺的命著嶺南呢!嶺南王就晉王爺一個外孫,為了晉王爺的命,興許會……”

謀反之言可不敢說,但是有件事兒街頭巷尾的都在議論,據說聖上親政那日,江南各州的賀表都到了汴都,唯獨缺了嶺南的。

嶺南有不臣之心,久無戰事的江南以後興許會打仗。

“李員外可是嶺南刺史的親弟弟,聖上在這節骨眼兒上……應該不會殺李員外吧?”

江南富庶,可聖上剛剛親政,他會為了一樁平民百姓的冤案去怒嶺南?

縣衙外漸漸沒了議論聲,百姓不約而同地進公堂,三年前連縣衙公堂都進不得的子,而今穿袍,正襟危坐在三尺法桌之後,金匾煌煌,明鏡高懸四字從未如此莊嚴。

人依舊是那人,可這樁冤案,當真能昭雪嗎?

蒼天彷彿知人意,晨輝未收,天邊已聞滾滾雷聲。

宮人奉旨而出,依舊例撤去了衙門口的門檻,放百姓進了衙署的公院兒,八麵迴避牌置於公堂外三尺之,上書肅靜二字,百姓隔牌觀審,人滿了院子。

李員外跪在公堂上,一子爛木爛泥和臭味兒熏得他頭昏腦漲,兩口黑棺擺在他麵前,棺材板兒都爛出了窟窿,棺拿麻繩捆得牢牢的,彷彿兩口被捆索鎮住的棺,有惡鬼要來索命!

堂上傳來翻書聲,紙影掠似刀,紙風裡一子黴灰的味兒,啪地在法桌上一拍,聲比驚堂木。

李員外驚得一,青磚麵兒上覆了層薄氣,似六月落霜。

“堂下之人可是李龐?”子的聲音多年未聞,依舊如三年前那般清冷疏離,卻能聽出其中添了幾分威嚴的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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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回……皇後孃娘,正是微臣!”以前到李府驗仵作,如今竟飛上枝頭貴為皇後,聖上如此寵,竟允許坐堂問案,這俯首稱臣的滋味兒真真是隻有李員外自個兒知道。

“五年前,你請蘇繡娘到府中繡製百壽牡丹圖,後來人摔死在花樓下,此事你可記得?”暮青向來不拖泥帶水,確認了到堂之人後便直接問案。

“這……”李員外卻吞吞吐吐。

暮青將卷宗往法桌上一拍,“問你記不記得,何需如此吞吞吐吐!”

“記得!記得!”李員外拿袖子額頭,後背起了一層汗。

“好!”暮青把供詞遞給範通,命其拿下去給李龐過目,“此乃當年的供詞,你再仔細看一遍,當年的供述,今日可有改口之?”

供詞擺在托盤裡,範通一手挽著拂塵,一手拿著托盤,到了堂下往李龐眼前一遞,風吹得供詞嘩啦啦地翻開,鎮紙在其上,泛黃暈墨的字跡上圈著朱紅的批註,字字帶一般掠過眼前——狐、威、滾落、墜亡、非雇主害命!

晨輝收去,雨將至,堂風之聲低如人哭,李龐抬眼進黑棺裡,腐氣似風撲麵而來,驚得他抱頭便嚎:“蘇蘇蘇、蘇繡娘,你你、你別來找我,你自己跌下花樓的,真不關我的事呀!”

李龐驚之態瞧著不像在說謊,百姓見了都犯了糊塗。

蘇繡娘真是自己跌下花樓的?

“那我問你,是因何跌下花樓的?”

……”

“當真是滾下去的?”

“這……”李員外結結,連連磕頭,“微臣不敢欺瞞皇後孃娘,真是自個兒滾下去的!”

當初知縣給他看過單,人死了五年,已化為白骨,當年單上的證據皆已土,莫說皇後有司判之名,就是真的閻王爺來了,也休想拿出來當翻案之證!他那日又沒蘇繡娘,不信白骨上會留下證據。

再說了,帝後親審此案無非是敲山震虎,借懲治他來敲打嶺南,應該不至於殺了他,否則,豈不是要反嶺南?

李府一大早就被林衛闖,李龐被綁出府時連袍都沒來得及穿,到了公堂上就看見兩口黑棺,著實嚇得六神無主,這會兒事到臨頭,他倒開了竅定了心神。

但心神剛定,就聽一聲驚堂木響,把人嚇得三魂不見了七魄。

“好!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暮青起,拂袖去了偏堂!

堂前垂了錦簾兒,誰也瞧不見裡頭兒的景,約莫等了一盞茶的工夫,簾子一打,隻見暮青素而出,無華飾,清卓之姿不似流,唯獨發間別著的一支翠簪為添了一分人間俏

宮人捧著銅盆、托盤等隨暮青走到了棺旁,棺前未令人燒蒼、皂角,隻聽宮人向天長報一聲:“開棺啦——”

一把紙錢灑在棺上,李龐跪在棺前,好似守孝人。

宮人剪了捆棺繩,未撬棺蓋,棺木便散了架子似地砸在了公堂的地上,一子腐臭味兒撲麵而出,伴著黑渣一樣的東西嘩啦啦地從兩口棺中灑了出來,百姓捂著口鼻定睛一看,險些把早飯嘔出來。

蘇家無錢厚葬,母二人殮時皆是一口薄棺,江南多雨,土五年,棺木腐爛,裡麵藏了一堆蛆蟲的殼兒,棺木一開,麻麻的蟲灑在公堂上,李龐離得最近,頭一個俯嘔了起來。

“放肆!帝後跟前兒膽敢失儀!叉出去!”範通厲喝一聲,侍衛得令,將人拖死狗似的拖去了公堂外的階下。

宮人將殘棺搬去了外頭兒,清掃了蟲後才請暮青近前。

暮青戴著手套取來把刷子,仔細地清掃骨上殘留的蟲,崔遠捧著銅盆跟在後接著,棺中的氣味讓人有些不適,他卻並不覺得可怖。一趟江南之行,他的見聞多到一言難盡,人如惡鬼,世間的惡人比死人可怕得多。

蘇氏母下葬時所穿的都爛沒了,隻剩幾縷黑的布條沾在骨上,散發著腐臭味兒。暮青用鑷子將附著在骨上的爛布條清理了下來,漸漸的,公堂的地上顯出兩人骨架子來,頭朝腳朝外,打眼一瞧,誰也辨不清哪骨是蘇母的,哪一是蘇繡孃的。

暮青從兩口棺中將頭骨捧出放於托盤之中,命宮人將顱後示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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