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煦恢復得不錯,各項檢查指標正常,頭疼的次數越來越,神氣也越來越好。
他住在VIP單間,有沙發有電視還有一個大臺,醫護每隔三小時查一次房,從媽一步不離地陪著,從爸一日三餐不重樣的給他做好吃的。
最初的兩天,從煦不適應的,住得太好、吃得太好,所有眼睛能看到的東西無一不是最高端的。
他聽他爸媽坐在沙發上聊天,聊買房子,都是什麼聯排、獨棟、湖景房——
從爸:“那套好像兩千萬。”
從煦倒氣。
從媽:“那不貴的,才兩千萬。”
從煦吃著草莓差點嗆住:這不貴?
從爸有時候端著手機看票。
從媽隨口問:“虧了漲了?”
從爸唔了一聲:“最近行不好,一片綠。”
毫不在意的口氣:“我買的不多,也就虧了幾十萬吧。”
從煦:哈?這還不多?
魯達達常來,一呆就是大半天,問他現在在做什麼,大胖子往從煦床尾一躺一靠,刷著手機:“哦,我開了個公司。”
甩著手裡的保時捷車鑰匙,不聲地向失憶人士炫耀:“自己當老板,混得還行吧,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從煦看他那翹尾的樣子,在被子裡踢了他一腳。
魯達達逗樂子似的,人往後一靠:“我閃!”
從煦再踢。
魯達達:“我再閃!”
從煦把腳從被子裡出來,沒穿子的腳直衝魯達達的面門,魯達達碩的顯然沒有二十歲的時候那麼靈活,沒閃開,被從煦一腳踩中臉盤:“臥槽!”
從煦也有點意外,沒想到他現在竟然閃不開,驚訝:“你不行啊。”
魯達達怒了:“能說男人不行的嗎!?”
從煦笑:“你現在三百斤了吧?”都躺一灘泥了,難怪躲不開。
魯達達抹了一把被踩中的臉,吐了吐舌頭,呸呸兩聲,皺眉:“你幾天沒洗腳了?”
從煦再腳:“我印象裡的上次洗腳,是六年前。”
魯達達躺在床尾,蹬掉皮鞋:“我讓你嘗嘗你胖爺用24k金桶泡出來的腳。看腳!”
坐在沙發的從爸從媽看著他們鬧,都要笑死了,笑著笑著,夫妻倆對視,眼裡有欣又有慨。
多久沒看到兒子這麼爽朗的笑過了?
失憶反倒了件好事似的,讓從煦又變了以前那樣無憂無慮的樣子,想笑就笑,想鬧就鬧。
從媽的緒湧上來,怕從煦看出來會問,索起往外走,邊走邊道:“哎呀,床頭也沒束花,多單調,我去買束花。”
從煦在和魯達達打鬧,沒發現異樣,道:“哦,好。”
魯達達下意識子口袋,癟的:“阿姨幫我帶包煙。”
從爸跟著起,晃晃胳膊:“我也去吧,溜達溜達。”
病房裡出來,從媽抬手扶額,眼眶瞬間紅了,從爸趕上來,摟著妻子的肩膀,了,安:“沒事了,都沒事了,小煦現在好好的。”
從媽哽咽,心疼道:“你看到了嗎,你剛剛看到了嗎,我兒子本來應該是這樣的!這樣的!要不是那個姓陸的,從煦會變之前那樣嗎?”
從媽越想越崩潰:“之前那幾年,他都多久沒笑過!沒那麼開心過了!?”
從媽:“你也看到了吧,把那些都忘了,他就又開始笑了,他就又開心了!”
從媽氣憤:“都是陸慎非!都是他!”氣得手都在抖。
從爸只能邊走邊安:“是他的錯,都是他。”
老夫老妻,妻子的脾氣從爸最清楚,也不多說別的,隻道:“這會兒想說什麼說什麼,等會兒進了病房,可別讓兒子看出來。”
從媽已經飛快調整好了,了眼睛,一起坐電梯下樓:“我知道。”
從爸從媽帶了花和煙上來後,一個回家煮飯,一個去買水果,留下魯達達陪從煦。
魯達達在臺煙,從煦穿著病號服趴在臺的欄桿上,頭頂藍天,樓下花園行人,一派靜好。
從煦躬彎腰,胳膊撐在欄桿上,側頭看魯達達,魯達達老練地叼著煙,瞇眼回視:“怎麼了?”
從煦神輕松悠然,收回目,眺遠,笑了笑:“沒什麼,就是覺得……”頓了頓,“現在好像,都還好的。”
魯達達品味著“好的”這三個字,默了片刻,吸了口煙,拿下煙,長長地歎:“是啊。”
從煦像個問稚問題的小孩子,又笑了笑,神明亮,轉頭看魯達達:“你現在好嗎?”
“我?”魯達達揚眉:“好啊。”
從煦接著:“大家都好嗎?”
魯達達點頭,耐心的:“好。”
從煦:“我爸媽好嗎?”
魯達達:“好。”
從煦:“我好嗎?”
魯達達看著從煦,點頭:“好,你現在,很好。”
從煦笑。
他的問題看似沒頭沒尾,但“過得好不好”這種最本的問題,也是他最關心的。
他失憶了,什麼都忘了,忘了事忘了人忘了中間那六年,都不要,只要大家都好就行了。
魯達達起先沒反應過來,一煙完才回過味兒,走近拍了拍從煦的肩膀,道:“真的……”
從煦轉頭看他:“嗯?”
魯達達慨:“真的,你失憶了,都還一點沒有變。”
還是那麼關心在意邊人。
從煦笑,爽朗道:“那當然了。”
魯達達盯著從煦的笑容,言又止,想說你也真的很久沒這麼笑過了,頓了頓,忍住沒說。
暗自覺得,這場車禍或許就是老天對從煦的眷顧吧,讓他丟了記憶,忘記了那些不開心的事,找回了曾經的自己。
魯達達正在心底萬千慨,忽然聽到從煦來了一句:“對了,你那兩百塊後來還我了沒。”
魯達達沒反應過來:“什麼兩百塊?”
從煦挑了挑眉鋒,眼神暗示。
魯達達想起來:“……靠。”
從煦還在問:“還了?”
八百年前的事,魯達達早不記得了,隨口回:“還了。”
從煦:“真還了?”
魯達達扭頭回房間:“還了還了。”
“你別老提那兩百塊,我現在是有老婆的人!”
從煦跟著他:“你要是沒還,下次你老婆來,我……”忽然頓住。
魯達達以為他出了問題,忙問:“怎麼了?”
從煦看看他,話鋒一拐:“陸慎非怎麼這兩天都沒來看我?”
魯達達一愣:“哦,他呀,他——”
魯達達迅速找了個借口:“他工作忙,出差,特別忙。”
從煦有點疑,坐回床邊:“他怎麼也沒給我打電話?”
電話——
魯達達腦子轉得飛快,知道離婚的事從煦遲早要知道,但還是想能拖幾天拖幾天,至先把恢復。
魯達達:“打!打過了!打給你爸媽,還有我,他忙麼,你又要靜養,就沒把電話給你。”
又說:“你手機不是車禍的時候摔碎了麼。”
從煦想想也有道理,以前陸慎非忙著上課、忙著打工,也會暫時聯系不上。
魯達達還是一個原則:“你先把養好。”
從煦點頭:“好吧。”
等從媽從爸來了,魯達達借口煙,眼神示意從父,兩人一起出去了。
有關陸慎非的問題,他們都很謹慎,也都很遲疑。
從父:“早晚要知道。”
魯達達:“是啊,也瞞不了幾天。”
從父做了決定:“這樣吧,等他出院,我來和他好好說說。”
大家的原則,都是從煦如今排第一,先養好,先恢復,其他靠後。
故意瞞,也是好意,怕刺激從煦,畢竟誰都知道,無論這六年發生了什麼,無論有沒有離婚,至曾經的從煦是非常陸慎非的。
瞞、拖延,就像大人哄生病中的孩子,出院了買糖吃,出院了買玩。
都是關心和護。
從煦對此一無所知,在醫院好吃好喝地養著,時不時的還有親戚友人番來探。
這日,從媽從爸都不在,魯達達有事,坐了一會兒走了,留下從煦單獨在病房。
從煦閑著無聊,在房間裡溜達,走著走著,瞥見從爸擺在茶幾上的手機。
從煦心念一,走過去,拿起手機。
那是從爸看票的專用手機,沒有碼,沒聯系人,沒別的件,空空如也。
從煦點進手機短信,沒多想,直接輸一串號碼,又打了幾個字,發送過去——
【在忙?我在醫院好無聊啊。從煦。】
從煦發完消息,沒等回復,以他對陸慎非的了解,如果很忙,暫時是不會回的,等也沒用。
從煦放下手機,繼續在房間溜達,溜了幾分鍾,茶幾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屏幕上閃爍的,赫然是從煦剛剛發短信的那串號碼。
陸慎非。
從煦笑,接起來,一屁在沙發坐下。
還沒說話,電話那頭響起一道悉的低沉的嗓音:“在哪兒。”
哪兒?
從煦覺得這個問題很奇怪,還能在哪兒,又沒出院。
從煦:“醫院。”
對面:“哪家醫院。”
哪家?
從煦覺得更奇怪了,他不是來過嗎,又沒轉院,還能哪家。
從煦:“不就我爸媽家旁邊的那個嗎。”
陸慎非:“我現在過來。”
A市,某路口,一輛銀灰的商務車忽然調頭。
車,助理疑地看向後座:“C市?現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