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夫人爲之語塞。對這種自生於貴胄之家的人來說,怎會把一個手下的生死擺在心頭。至於讓原君進自己房,雖說由原君採取主,而當時的確存有報復項龍之心,當然沒想到項龍會來撞破,熱淚涌出眼眶。
項龍微微一笑道:“夫人!我已不計較你和趙穆連手害我的事,因爲本人誤以爲你會從此一心一意跟從我。到今天發覺只是我一廂願的想法。就算你要揀,也不應揀原君!這裡的壯男兒說有幾百人,揀任何一個都會使我好一點。”
“啪!”
項龍瞼上多出個五指印。
雅夫人掩臉痛哭,退後悲聲道:“你在侮辱我,我真的……”
項龍冷喝道:“閉!”著臉頰道:“這一掌代表我們間恩盡義絕,你歡喜跟誰也好,我再不管你。看我不順眼的話,請你王兄殺我吧。不過莫怪我沒有提醒你,誰想殺我害我,當要付出慘痛的代價。”氣沖沖走出房去。
雅夫人尖道:“不!”一手扯著他的服。
項龍一袖拂開,出門去了。憤懣填膺,他又想起兩個大仇人。這是個什麼樣的世界,明知趙穆和原君犯下不可饒恕的暴行,仍可讓他們公然耀武揚威。不!我定要爲當時代最強的人,那時再不用委曲求存,活得一點不痛快。爲避開雅夫人,他躲到一角的暗影裡,果然雅夫人哭著奔出來,尋他去了。
項龍回到房裡,暗忖今晚將難有一覺好眠,不若練習一下剛裝嵌好的攀爬上,看看管不管用。生出這個主意後,心大起,穿上夜行黑,帶上裝備。
練習的唯一對象,自是平原夫人母子。項龍借黑暗的掩護,展開看家本領,敏捷無聲地往平原夫人居住的院落去。當那座獨立的院落進視野,只見守衛森嚴,除非能化作飛鳥,否則休想潛進去,廳燈火通明,有人聲傳出,幸好項龍偏有高來高去的本領。
他先挑一棵高達十丈的參天古樹,出索鉤,掛在三丈許的橫枝,再把腰釦繫索上,利用軸節節拉著索於往上升起,不一會抵達橫枝上。如法炮製數回,頃刻間他已到達八丈高的樹頂,宅院形勢盡收眼底。看準機會,他再次以機關彈簧出索鉤,準確無誤地落在院子另一邊瓦背。
皮包裡的鉤子落在瓦面,發出微不可聞的響聲。項龍把鉤子扯回來,直到鉤尖嵌在屋脊的木樑,試試力道,再把腰箍扣索上,跳離大樹,神不知鬼不覺地由高往低翔到對面的屋頂上。然後他伏下來,取出一個兩邊通風、上寬下窄的小圓鐵筒。寬的一端按瓦背,耳朵則著窄的筒口,就像現代醫生的聽筒般,立時把屋擴大了的聲音,收耳朵裡。
只聽原君氣惱地道:“若非那項龍闖進來,我定能把那婦治死。哼!看還敢不敢不依我。”
平原夫人的聲音道:“孩兒何需急在一時,趙雅遲早是你囊中之,即使趙倩亦逃不過你的手掌,哼!”
項龍聽得頭皮發麻,想不到平原夫人竟和乃子一鼻孔出氣。
平原夫人再道:“你不要再去惹項龍,這人對你舅父有極大的利用價值。”
原君怒道:“他對孩兒如此惡劣,我怎忍得下這口氣,除非娘清楚說出你會怎樣對付他,否則我定要和他過不去。”又語求道:“娘啊!孩兒大了,應可以爲你和舅父分擔心事。”
項龍暗中祈禱,希說出來。
幸好平原夫人溺縱兒子,不住他再三催促,道:“你知否爲何舅父會一力促趙魏兩國間這場婚事,又故意把《魯公錄》的泄給趙人知道?”
項龍聽得遍生寒,原來《魯公錄》亦是謀的一部份,由此可見戰國四公子之一的信陵君的手段。
原君央求道:“娘啊!快點說呵!”
平原夫人道:“此乃天大,除你我外,絕不可給第二個人知道,明白嗎?”
原君連聲應諾。
平原夫人沉默半晌後道:“我是不得不說給你聽,因爲尚要由你配合舅父派來的高手,進行這項重要的任務。”
原君拍道:“這個包在我上。”
平原夫人道:“趙人爲取《魯公錄》,必然用他們最好的高手赴魏,現在他們派遣項龍,此人心計劍均非常了得,正合我們心意。”
原君非愚蠢之人,愕然問道:“舅父想招納他嗎?可是他和孩兒……”
平原夫人打斷他的話,語氣寒地道:“放心吧!你的敵人就是我的敵人,我會教他死無葬之地。”
原君大喜道:“好極了!”
屋頂上聽的項龍怒從心起,真想撲下去,每人賞他一劍。原來平原夫人一直對他不安好心,這麼狠毒的人,確是這適者生存時代的特產。
平原夫人低聲音道:“只要收買這蠢蛋,我們可安排他行刺魏國那昏君,有你舅父的協助,兼之這傻瓜武功高強,定能功。”
原君打個哆嗦,失聲道:“什麼?”
平原夫人悶哼一聲道:“看你驚那樣子,只要項龍得手,你舅父的人會當場把他殺死,落個死無對證,然後把責任全推在趙人上,那時你舅父可名正言順出兵討伐趙人,把軍權拿到手裡,魏國還不是他囊中之嗎?”
項龍聽得出了一冷汗,明白平原夫人爲何說原君可得到趙倩和趙雅。
原君喜道:“果是天無的妙計,可是項龍絕非愚笨之徒,最怕他奉違,向魏王告我們一狀,那便糟。”
平原夫人冷笑道:“不要小看我和你舅父,當年娘嫁給你爹,就是希他能坐上王位,豈知他不大,死得又早,否則你早趙國之主。我們對付項龍的方法,先要得他走投無路,只好投靠我們。”
項龍聽得眉頭大皺,暗忖你有什麼方法可得我走投無路呢?原君當然更猜不到,追問平原大人。
這外貌雍容,心毒如蛇蠍的貴婦沉聲說道:“只要能破掉趙倩的子之軀,那時他還能到哪裡去呢?”
項龍聽了差點出來,同時慶幸自己誤打誤撞下,聽得這麼至關要的謀,當下自然用足耳力,繼續細聽下面這對母子對付趙倩的謀。
那晚項龍回房後整晚沒闔過眼,苦思到天明。在丁守和瓦車的護送下,車馬渡過漳水,進魏境的無人荒野,雅夫人知他餘怒未消,躲在車,不敢煩他,小昭諸自是一臉幽怨悽楚,但因雅夫人下有嚴令,不敢和他說話。原君則擺明一副不合作的態度,故意落後,拖慢行程。項龍有竹,毫不在意。
到黃昏時,才走了二十多里路。
項龍的心神全放在隨時會出現的敵人上,揀了個背靠石山的高地,設營立寨。他把自己的帥營和雅夫人與趙倩的營帳設在中間靠山,五百戰士分爲二組營帳,置於右翼。原君的營帳則置於左翼,變涇渭分明的局面。
項龍自然知道他會弄什麼鬼,因爲今晚信陵君派來的高手,將由他那一方潛趙倩的營地,再施放迷煙,好潛趙倩的鸞帳,把污辱,而刀者正是自告勇的原君。若非項龍早已知悉他們的謀,他們的確有功的機會,誰會提防這樣的賊?
項龍立山頂高,眺四周丘陵起伏的山勢,暗忖難怪信陵君的人選擇這地方下手,因爲儘管潛到近,仍難察覺。原君因爲知道計謀,故意拖慢行程。
胥來到他旁道:“想不到兵衛對布營這麼在行,連自認高手的查元裕亦贊大人陣法方便靈活,折服不已。”
項龍心想我多了你們二千年的布營心得,自是高明,口上卻謙讓一番。
胥低聲音道:“我派了親信與烏卓聯絡,教他暫時不要到營地來。嘿!我看大人似乎有點什麼預哩!”
項龍心道這不是預。今晚要對付的是原君,他不想烏卓的人捲此事裡,免得弄到事複雜起來。負責安營的查元裕過來向兩人報告完了的工作。項龍雖知無論是與他有舊仇的灰鬍,又或是由齊國來的囂魏牟殺手集團,都會等他深魏境後方會來犯,教他不能逃回趙國去,仍吩咐查元裕把四十輛騾車,在解開騾子後,一輛輛聯陣排在外圍,形一道可抵敵人矢石或衝鋒的前線壁壘,使查元裕對他更有信心,欣然照辦去了。胥見他如此深思慮,佩服得五投地。
項龍沉半晌,低聲道:“我有至關要的事吩咐你做,卻不許詢問原因,你給我找一批好膂力的士兵,準備好掘壕坑的工,聽候我的命令,卻要瞞過其它人,特別是原君,明白嗎!”
胥還以爲他要在營地四周設陷坑一類的佈置,依言去了。項龍躊躇一會,嘆一口氣,著頭皮去找雅夫人。爲對付原君,惟有與講和。
士兵們在生火做飯,見到項龍,發自真心地向主帥敬禮。項龍心中歡喜,知道計殺徐海的事績,已深印在他們的腦海裡,以後指揮起來,將是易如反掌。把營地與其它營帳分隔開的布慢掀開,映眼簾的是趙大等三人正和幾名趙倩的親兵閒聊,見到項龍肅然起敬。項龍含笑和他們打過招呼,踏這營地的區。裡面共有四個營帳,雅夫人和趙倩住的是特大的方帳,小昭等諸正在空地弄晚飯,見到他來喜出外,小昭和小兩人更委屈得低頭哭泣。項龍以微笑回報,徑自進雅夫人的私帳。趙雅呆坐一角,兩眼紅腫,顯是剛哭過一場。項龍心中嘆息,開始明白自己愈來愈,以致不能容忍荒唐的過去,或在今後與別的男人親熱。
趙雅見他進來,驚喜集站起來,不可置信地道:“龍!”
項龍笑道:“不準哭,一哭我掉頭就走。”
趙雅強忍眼淚,狂喊一聲,不顧一切投進他懷裡去,香肩不住搐,卻死也不敢哭出聲來,弄得項龍襟頭溼。
項龍著的腰,聲道:“以後還敢不敢不聽話?”
趙雅拚命搖頭,馴若羔羊。
項龍摟著坐下來,爲拭去淚痕,淡淡地笑著道:“現在我先試試你聽話的程度,給我立即去找趙倩,告訴今晚我要這裡所有人,全躲到我隔鄰的帳裡去,這事必須保守機。”
趙雅愕然著他,惟恐開罪他,只是不住點頭,那樣兒又乖又可憐,人之極。
項龍心中不忍,湊到耳邊道:“我怕今晚會有人潛進來對不利哩!”
趙雅見他語氣溫和,膽子大起來,試探地吻了他一下,道:“你真的肯原諒人家。”
項龍含笑點頭。
趙雅看著他道:“真的半點不擺在心上。”
項龍嘆道:“有什麼法子?誰我你得那麼不可自拔!”
趙雅一聲歡呼,送上香吻。良久,趙雅委屈地道:“人家差點給你嚇壞了,你再那樣對人家,雅兒只好死給你看。”言罷雙眼又紅了起來。
項龍心生憐惜,安一頓,吩咐道:“還不給我去辦事?”
趙雅欣然站起來,拉著他的手道:“假若趙倩問起我,項龍怎知有人來襲的營,趙雅應怎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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