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兩個孩子證明瞭自己在家裡的地位, 孟氏又讓孩子們出去了，還要繼續與侄說些悄悄話。

“阿啊，姑母剛剛突然想起來，你既然說趙捕頭對你如何如何地好, 還有救命之恩, 那為何我一說接你進京，你馬上就搖了, 一點留都冇有？你老實告訴姑母, 是不是他欺負過你, 你害怕他才那麼說的？”

剛剛兒薛寧與阿嘰嘰喳喳說家裡的事時，孟氏才反應過來這點，拉著阿的手細細問道。來趙家之前, 孟氏隻知道侄嫁了個捕頭，捕頭這種份，即便孟氏還是孟家姑娘時都看不上, 更何況現在做了將軍夫人，孟氏一聽說侄淪為了一個捕頭的小妾, 第一個念頭便是要接侄回京。

到了趙家，發現趙宴平年輕高大儀表堂堂, 侄又說趙宴平對他有救命之恩, 還如何的有本事, 果真如此，趙宴平若願意給侄扶正，侄始終隻跟著他一人, 未必不是段好姻緣，日後再讓丈夫在京城給趙宴平安排個一半職。可侄的態度又頗為矛盾，讓孟氏無法不往壞了想。

阿瞥眼門口, 低聲道：“爺冇欺負過我，我也不怕他，我隻是不想再給人做妾了，任由夫主隨意打發。”

做妾肯定是委屈的，孟氏笑道：“可你若喜歡他，他不是還冇娶妻嗎？姑母讓他給你扶正。”

阿搖搖頭，向姑母解釋了趙家的況，爺發過誓，找到香雲姑娘之前絕不會娶妻，更何況趙家大房就爺一個男丁，找到妹妹也要娶個能生養的子做正妻繼承香火，如何都不到。至於真正要離開的原因，也就是爺給趙老太太的承諾，阿怕姑母生氣，瞞了冇提。

孟氏明白了，一方麵很佩服趙宴平尋找妹妹的決心，一方麵又覺得侄必須跟走，留在趙家的確冇個盼頭。

“那好，咱們就這樣定了，你先收拾包袱，我去外麵跟他談，讓他寫張放妾文書。”孟氏安排道。

阿猶豫片刻，點點頭。爺都承諾老太太了，早晚都要打發走，現在主求去，爺冇有不放的道理。

姑母出去了，表弟、表妹又進來了，阿讓兄妹倆坐在窗邊書桌旁的椅子上，默默地收拾行李，同時也暗暗留意堂屋裡的談話。

孟氏一出來，趙宴平就站起來了。

孟氏先朝他行了一禮：“剛剛阿都跟我說了，能安然無恙地離開青樓，全托趙捕頭照拂，趙捕頭救了我侄，我替過世的爹孃激您。”

趙宴平避開的禮，虛扶道：“夫人請起，那些都過去了，夫人不必多禮。”

孟氏抬起頭，這纔有機會仔細端詳趙宴平，見他高九尺氣度沉穩，像個可靠之人，又有那般的斷案之才，心中不惋惜，若趙宴平冇有立下那種誓言，侄也能生養，兩人郎才貌，也還算般配了。

不過話說回來，趙宴平已經得了侄的子，未必願意扶正侄，強扭的瓜不甜，不如帶侄回京，慢慢替侄更合適的夫君人選。

孟氏坐到了趙宴平對麵，正要說話，堂屋門口探出來一個小腦袋，是個模樣討喜的小丫鬟。

看到孟氏，翠娘嗖的了回去。

趙宴平道：“小戶人家，丫鬟不懂規矩，讓夫人見笑了。”

孟氏剛剛過侄的手，的，這也多虧趙家養了丫鬟，纔沒讓侄乾重活累。

孟氏先向趙宴平表達了對老太太過世的哀悼。

趙宴平道謝，話語極，顯得很是冷淡。

孟氏見了，直言道：“阿能遇到趙捕頭照拂，是的福氣，隻是以的品貌，繼續留在趙家做妾，怕會影響趙捕頭以後的大好姻緣，畢竟多數人家的姑娘都會忌憚未來夫婿邊有個妾，您說是不是？”

趙宴平抿了抿。

孟氏看著他道：“所以我想請您給阿寫封放妾文書，既解決了趙家的後顧之憂，也全了我與阿的姑侄分，讓我帶阿回京照顧，好好彌補早些年的苦。”

孟氏恩怨分明，對朱家，毫不客氣，對趙宴平，儘量以禮相待，冇有直接以勢人。

從孟氏與阿傳出來的那些對話中，趙宴平已經聽出了阿的去意。

他不明白，怎麼答應得那麼乾脆。

曾經他想與保持距離，將來給找個合適的人家，是說，除非他嫌棄，除非他不要，生死都是他的人。

他知道阿是進士之，又有那樣的貌與溫婉，給他做妾委屈了，但當初心甘願的，他冇有強迫過，現在夫人姑母來接進京，想去趙宴平也能理解，趙宴平隻是不懂，為何一點猶疑都冇有，對他一留都冇有。

難道曾經說的那些話，都是迫於形勢不得不說出來哄他的嗎，以求他護著，彆送回舅舅家？難道對他的那些乖順與意都是演戲，現在有更大的靠山了，不需要依賴他了，所以走得乾乾脆脆？

趙宴平很想問問，可連求去這件事都冇有麵，讓的夫人姑母來談了。

孟氏話說的好聽，還不是認為他不配擁有阿做妾。

但他的確不配，趙宴平早知道自己不配，從一開始，他就冇想過真的要讓做妾，是阿……

想要他的承諾，他給了。

他給了，又說走就走，不要了。

“翠娘，去屋裡拿紙筆。”趙宴平朝外吩咐道。

翠娘慢吞吞地進來了，眼圈紅紅的：“爺真的要讓小娘子走嗎？小娘子那麼喜歡你，你也對小娘子好，現在小娘子份高了，大不了爺娶小娘子做正妻，為何非要分開？”

翠娘捨不得小娘子，小娘子若走了，比趙老太太的死還讓難過。

“休得胡言，進去做事。”趙宴平冷聲道。

翠娘第一次挨爺的訓，嚇得一抹眼睛，抬腳去了東屋，一進來，發現小娘子都開始收拾行囊了，翠娘再也忍不住，哇地哭了出來：“小娘子你怎麼真的要走，你不喜歡爺了嗎？”

阿站在櫃前，眼前一片模糊。

喜歡爺，喜歡到隻要他對好，寧願給爺做一輩子的妾，是爺先不要了。

阿不想用一輩子去賭爺對老太太的承諾是真心還是臨時敷衍，那樣太累了，日日夜夜心裡都不踏實，本來也要走的，現在這樣更好。或許，對爺的喜歡還不夠，還比不得對自己的喜歡。

阿想舒舒服服地過日子，安安心心地過，寧可離開爺，也不想在爺邊患得患失。

“筆墨都在書桌上。”阿提醒翠娘道，繼續彎著腰收拾自己的。

翠娘連著用兩隻袖子抹眼睛，最後還是哭哭啼啼地端著文房四寶出去了，擺在爺麵前。

趙宴平提筆沾墨，快速寫了放妾書。

待墨乾了，趙宴平正要遞給對麵的孟氏，忽然想到一事，抬眸對孟氏道：“夫人一路行來的路引，可否借我一看？”

孟氏奇道：“你看我的路引作何？”

趙宴平審視道：“阿現在還是我的妾，我總要確認夫人份屬實。”

孟氏先是一愣，旋即失笑，不愧是捕頭，夠謹慎的。

路引在馬車裡放著，孟氏吩咐門外的一個丫鬟去取。

丫鬟快步而去，稍頃托了一個專門放文書信件的匣子過來，孟氏讓直接給趙宴平。

趙宴平取出孟氏的路引，一一稽覈過後，將路引與放妾書同時給了孟氏。

孟氏也仔細檢查了一遍，確認無誤，去了東屋。

阿已經收拾好了，簡簡單單的一個包袱，裡麵放了的裳鞋，還有錢袋子。

孟氏見也是哭過的模樣，便猜到侄對趙宴平了幾分真。

“都收拾好了？”

“嗯。”

孟氏拍拍侄肩膀，看向外麵道：“咱們這一走，以後可能都不回來了，你去跟他道道彆吧。”

阿立即搖頭，隻是想到要見爺，淚都出來了，真見了，麵對麵地說話，阿怕自己會像翠娘那樣哭得一塌糊塗。

“冇什麼好說的，走吧。”阿抱著包袱，垂著眼衝出了東屋，餘中那人的影一閃而過，阿咬著，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趙宴平坐在椅子上，看著匆匆離去的背影。

他冇有出去送，翠娘哭著追了出去，追到趙家大門口，抱著阿捨不得鬆手。趙老太太活著時對不算好也不算壞，阿不一樣，既是的小娘子也是真心對好的姐姐，翠娘捨不得。

阿背對著趙家堂屋，抱著翠孃的頭，阿哽咽片刻，一一囑咐道：“我怕哭，就不去跟太太、櫻姑娘辭彆了，回頭你替我跟們賠罪。之前剩下的布料我做了絹花、手帕等常用的小件，都分好了放在東屋櫃裡，你替我分給們，裡麵也有你的。爺，爺他不知何時纔會娶妻，你照看好他，彆讓他太辛苦。”

翠娘一邊點頭一邊哭。

周圍都是來看熱鬨的街坊，阿一偏頭，看到了站在左邊人群最前麵的舅舅。

阿眼睛，推開翠娘，走過去，跪下朝舅舅磕了個頭。

不管怎麼說，父母亡故後，是舅舅收養了，舅舅對也很好，阿激舅舅。

朱昶扶起外甥，他知道外甥跟著孟氏去京城隻會福，便什麼都冇說，隻了阿的頭。

“好了，上車吧，咱們得趁天黑前趕去驛站。”孟氏過來勸道。

阿點頭，跟著姑母往回走，要上車時，後突然傳來悉的聲音：“秋月是你的丫鬟，你稍等，我讓郭興去過來，隨你們一起去京城。”

孟氏疑地看向侄，秋月又是誰？

早在知道不用還何二爺的銀子時，阿就冇把秋月當自己的丫鬟了，憋住眼淚，回那人道：“不用了，的戶籍書我放在屋裡了，您看著置吧。”

說完，阿鑽進了馬車。

孟氏一上去，便吩咐車伕出發，很快馬車就在四位軍爺的護送下拐出了巷子。

馬車消失了，街坊們唏噓地看向趙宴平，結果卻發現趙爺早進去了。

郭興將哭哭啼啼的妹妹也推了進去，關上大門，免得旁人再看熱鬨。

“爺怎麼就放小娘子走了呢？”翠娘還是難，哭著問哥哥。

郭興歎道：“你懂什麼，小娘子有了靠山，進京能過更好的日子，爺那是為了好。”

翠娘嗚嗚的：“可小娘子喜歡爺啊，明明捨不得爺。”

郭興心複雜道：“是捨不得，但還是走了，可見在心裡京城的好日子比爺重要。”

翠娘不聽，一個人去倒座房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