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命運響

就為這夏習清在評論區回覆的那句話，周自珩整個人飄了一個星期。每天有事兒沒事兒就沖著夏習清傻笑，做些奇奇怪怪的事。

某一天夏習清窩在周自珩臥室裡看電影，聽見樓下有靜，一下樓發現是周自珩和趙柯，兩個人搬著兩個大紙箱，裡頭不知道裝的是什麼，好奇問了一，兩個人都吞吞吐吐的。

「你們手裡抱的什麼？我幫你們吧。」

「哎不用不用，」周自珩乾笑了兩聲，用腳踢了一下趙柯的，「我們上天臺去。」

「天臺有鑰匙？」夏習清疑地皺起眉。

周自珩點點頭，「我昨天管業要了。」說完兩個人就哼哧哼哧扛著箱子上樓了。

經過他邊的時候夏習清瞟了一眼箱子上的英文。

總覺得有點眼，但一時間又想不起來。直到晚上睡覺前，夏習清才想起來，之前他好像在夏知許哥哥那兒看到過類似的紙盒，可他哥哥那兒裝的是天文CCD啊，攝影設備。

周自珩弄個那玩意兒做什麼。

仔細想想倒也不奇怪，夏知許哥哥學天理的，周自珩學理，兩個人興趣好相同也很正常。

《跟蹤》選柏林電影節主競賽單元的事一開始並沒有公開宣傳，直到十二月上旬方發出選名單，《跟蹤》電影方微博這才宣，同時宣布檔期推移至柏林電影節開幕當天。

[@電影跟蹤方微博：由昆城@城城城子執導、周自珩@演員周自珩、夏習清@Tsing_Summer主演的電影《跟蹤》改檔於2月3日！「命運版」1分30秒預告正式發布。生似螻蟻，與命一搏！]

後期製作期間，昆城和製作團隊也幾次三番把夏習清去，在的角度上向他請教意見，但夏習清並不是專業的電影指導，也曾經推辭過，可是昆城堅持。

「你的份特殊，你不是一個畫家，而且你是戲裡的江桐，我們需要從江桐的視角來展示他眼中的這個世界。」

夏習清一下子就明白昆城的意思了，他需要的是運用手段在觀眾的眼裡盡可能地還原出江桐看到的世界，這個烈火烹油、鮮花似錦卻也殘酷無比的世界。

預告出來的那一天，夏習清的心也十分張，這種張幾乎可以和他第一次參與自己的畫作拍賣會相比。和畫畫不同，這部電影是他用自己這個完完整整的人去詮釋和他極為相似的一個靈魂，這種創作對他來說是極為難得了，可能再也不會有第二次。

所以儘管在他已經全程參與拍攝的況下，在看到預告的那一刻，心臟還是小小地被撼了。

因為是第一支預告，只有一分三十秒，可講的容和節非常之有限。開場的畫面就是周自珩扮演的高坤坐在那個擁破舊的小診所的畫面，特寫鏡頭快速地在兩張臉上切換著，一頭紅發渾戾氣的高坤，滿臉橫眼神不屑的醫生。

「你都不說我是什麼病？」

「怎麼，還想得絕癥啊。」

診所的門砰地一聲關上，牆外滿是塗，牛皮蘚一樣的小廣告黏在上面，和辦假證的鮮紅油漆印字錯在一起，像做了醜事的人一樣相互遮掩。

鏡頭裡只有一雙不斷前行在泥濘窄巷的，黑牛仔上濺滿了泥點，拉長的鏡頭展示出那個破如腐朽蟻巢的社區，形形的底層社會人穿來過去。一段十秒的鏡頭如同最低等人世的影，謾罵聲摻雜著孩子回去吃飯的呼喊，吆喝賣混雜擁堵涵刺耳的鳴笛。但這些都只是背景音，真正的畫外音伴隨著那雙不斷前行的。

［你媽生下你就跑了，本來就是被騙過來生孩子的！］

［有娘生沒娘養的狗東西。］

［親爹也死了，再死一個，齊活了，剋星一個。］

［你到城裡來打什麼工！你年了嗎？我可不敢用工，滾滾滾，別耽誤老子做生意！］

［哎，幹什麼活不下來啊。救什麼，這年頭了救救你自個兒吧。］

［有本事去大醫院啊！一輩子窮病！］

那些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嘈雜，混在一起如同無數臺失控的機，最終在一陣刺耳的噪音下歸於沉寂。

畫面全黑，黑暗中可以聽見息的聲音。

「我得艾滋了。」聲音有著短暫的平靜。

畫面再一次亮起的時候，是高坤猛砸阿龍出租房鐵門的畫面，砰的一聲巨響，欄桿的隙中出高坤那張扭曲猙獰的臉。

「艾滋！你知道嗎？！」

鐵門外的綠牆壁，在蒙太奇的效果下，逐漸變了蒙著綠濾鏡的夜間便利店。

割破手掌的高坤在便利店的貨架上胡地塗抹著猩紅的，雙遊如同孤魂，直到攜著跡踱步至最後一排靠近倉庫的貨架，對上另一雙腳步，破舊開膠卻刷得潔淨的白球鞋，蹭了灰的便利店制服。

鏡頭只有下半的拍攝，穿著制服的人鬆開了自己的手，手中抱著的盒子掉落在地，灑落了滿地斑斕的棒棒糖。

橙的棒棒糖再度轉換，變作一橙的夕，牆面映照出來的影子裡，一個孱弱的聲音蜷在地上，被揍到站不起來。

音樂聲忽然加快，兩種畫面開始錯，同樣是跟蹤視角，一個是黑暗中跟著的那個瘦弱影，另一個是夕的馬路下跟著的一瘸一拐的背影，畫面反覆從午夜和暮中閃爍切換，最終在音樂的激響中變兩張近的臉。

畫面閃，高坤狠狠掐著一個人的脖子，青筋暴起，連聲音都咬牙切齒。

「我不能一個人悄無聲息地死……」

這一句結束，畫面忽然熄滅。

全黑畫面中出現滴，漸漸化作跟蹤兩個字，但又一再褪，影錯，如同黑剪紙的隙中出的夕彩。

畫面剪切，所有的背景音樂都消失了，只剩下令人心慌的死寂。

鏡頭裡是雙手空空呆站著的江桐，瞳孔閃、臉蒼白，張著，想說話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雙手空的，腳邊全是散落的棒棒糖。

一棒棒糖滾至站在對面的人腳下，他用滿是鮮的手將糖果撿起，遞到江桐的面前。

最後一個鏡頭是高坤的特寫。

他用淌的手了一下自己的臉，朝江桐，或者說觀眾，出了一個笑容。

鷙、扭曲、可怖的。絕的笑。

畫面再一次全黑，屏幕上出現主創名單。耳邊是預告中最後的臺詞，聲音抖，卻又著不服輸的。

「命賤……就該死嗎？」

儘管所有的鏡頭他都看到過，但這個首發預告還是令夏習清狠狠地震撼了一把，尤其是高坤最後的那個笑，那是他在心態徹底崩塌的況下第一次遇到了江桐。

夏習清驚喜的是，在方面，導演的確採納了他的建議，預告中的彩基調和以往很多的現實片所採用的灰暗冷調不同，是一些非常濃郁甚至粘稠的高飽和低明度彩設置。

苔蘚般翠綠的牆壁，鮮紅的粘稠，便利店深夜淺綠的濾鏡，薄荷的涵，橙紅的棒棒糖和糖水片裡的夕。

「在江桐的眼裡，世界是又好又爛的，他想活下來，也是因為如此。而且他喜歡畫畫，這樣一個骨子裡喜歡藝的人，再爛的世界在他眼裡也是腐朽的。」

這是夏習清的原話，通過一整個製作團隊復現影像，多麼奇妙。

預告一經釋出，就到了網友的熱議。別的不提，這兩個主演的流量在當下幾乎無可匹敵，可他們又和傳統的流量不同，其中一個是戲齡超過十年的二十代國民演員，擔當主演的片子幾乎沒有爛片，難得不走藝院校憑本事考進名校的學霸級演員。

另一個則更是傳奇，靠臉一夜名，事實上卻是一名十五歲就創作出拍賣價格80萬油畫的畫家，經歷出櫃風波後幾乎了LGBT群的先驅人。

這兩個人湊在一起，加上一個多次靠獨立電影在國外摘得獎項的新銳導演，再加上重重敏題材，很難不被大眾討論。

[@自習給我衝：一個不想當理學家的Alpha不是一個好演員。]

[@飯最甜的CP：一個不想當好演員的人攻不是一個好畫家。]

[@假聰明：我的天哪最後那個笑看得我皮疙瘩都起來了，我發誓我不是周！]

[@我是不是生病了：周自珩也該拿獎了吧，看預告就嗅到了提名的味道。]

[@彩虹堂biubiubiu：本來我看到夏習清不太想看【沒有罵他的意思就是質疑他在表演上的專業，但是看完預告，我居然真香了？？？]

[@OHlala：夏習清長得真好看……【沉迷無法思考】]

[@SWood：流量的電影一律不看，控評簡直了，你們不尬嗎？]

[@誰先結婚誰是狗：滿屏的大長我去……周自珩紅發真的帥，我第一眼竟然沒認出來，最後那個笑太邪了！]

[@電影小飛俠：從預告片的角度來說，製作上還是很良心的，不管是鏡頭還是音樂都可以看出來製作方的真誠度，調也很特別，反其道而行之，有種越艷麗越悲慘的覺。聽到最後一句臺詞的時候的確是起了皮疙瘩，周自珩在電影界是優等生，一如既往的好表現會讓大家忽視他的努力，我覺得這一部說不定可以為他沖一發獎項。另外夏習清最後一面還是很驚喜的，他以往亮相都有一種揮之不去的上層階級端著的氣質，與生俱來的，但是在電影裡磨沒了，很契合電影「生似螻蟻」的設定，出乎意料得好。]

[@我們的我們：本來不興趣的，之前夏習清出櫃的事很多人都提到這個片子了，說他濫得艾滋，才會演這部片子，當時覺得有些人的心真的髒到不能看。現在看來這部電影真的是誠心之作，這題材有幾個人敢？就沖著夏習清出櫃那子剛勁兒我也會支持一張電影票。]

儘管有許多不和諧的聲音，尤其是十月風波裡積累下來的一批恐同中年直男網民，但大部分的聲音都是好的，預告片的質量擺在這裡，很難不被說服。

夏習清是一個不太會被別人的評價所搖的人，但得到肯定，無論是誰都會覺得。

為低預期下的一個驚喜，是一件幸運又幸福的事。

作為主創人員，夏習清非常配合地轉發了方微博的預告。

[@Tsing_Summer：生而為人，我沒有錯。]

如果江桐是別的演員飾演，轉發裡的這句話並不會引起什麼討論，可巧就巧在是經歷了出櫃風波的夏習清，這種嫁接式的紐帶很容易讓大家代夏習清的視角，產生一種微妙的共，於是更加綁定了演員和角。

很快，正在拍攝香水廣告的周自珩也轉發了微博。

[@演員周自珩：高坤你好，你沒有錯。]

十二月的夏習清忙了起來，正是因為之前在網絡上的風波，藝館曝引來了發式的客流，儘管其中大部分對藝都是一知半解，但人多總比冷清要好，夏習清也是本著好好經營的態度，將母親留下來的東西認真保管，遇到這種局面，他只好和團隊一起加班開會，做出一些限制流量的方案，同時也特意做一些專有活針對非專業人士，類似藝類科普。

原本他以為這些事不至於忙什麼樣，可實際作起來卻麻煩得多，像他這麼一個從小只畫畫的人，如今還不得不從頭學習經營管理的經驗。為了周五的藝館活，夏習清熬了三四個晚上，親自挑選展示的藏品，邀請國知名的藝大家進行開展講座。連一向工作忙於他的周自珩都心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