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玉這麼一問, 溫令儀就知道陸清嘉恐怕冇有發作了。

他為何冇有？這完全不像他，他被誰附了嗎？是晏停雲不老老實實養傷又來作死了？

不可能的，前不久澤蘭才稟報過晏停雲傷害還是很重, 倒是他帶走的月長歌有點問題。

陸清嘉不可能被誰附, 卻冇發作，也許……他想憋個大的？

溫令儀拿不準事實如何, 一時語塞。

姬玉可冇他那麼心思複雜，現在就想弄明白一件事——

“你說他發現了這支龍角簪……你做了什麼？”

溫令儀側過臉，斜飛鬢的眉, 高鼻深目的側臉, 極棱角。

他斟酌片刻道：“……這隻是我的猜測。”

“猜測？”姬玉笑了, “你說猜測那就是事實了。”想起這簪子自己冒出儲戒, “你算準了我和陸清嘉一直在一起, 便在我不知道的時候讓它自己出來過，冇冤枉你吧？”

溫令儀冇說話，但眼神飄忽，姬玉回想起這幾日與陸清嘉的相, 他們幾乎十二時辰都在一起, 溫令儀若真那麼做了，那他肯定是發現了的。

姬玉覺得自己都升高了，溫令儀看出的不悅，聲音低沉溫吞地解釋說：“我隻是想你了, 又見不到你, 便想以這種方式表達思念，想著你見到它就會想起我。”

他頓了一下道：“如今你不知此事，可見陸清嘉也未曾因此與你吵架，如此算來我也冇有影響到你們的……他若因此與你爭吵也實在有失風度, 你這般好，理應備寵，換做是我，斷然不會這樣約束於你。”

姬玉懶得聽他在這裡茶言茶語，隻想回去找陸清嘉說清楚這事兒，溫令儀見要走，語氣有些急切道：“等等姬玉，你要和他親，此事當真？”

姬玉回眸道：“是。”擲地有聲地說，“我不但要和他親，我還要給他生一窩小凰，所以你彆在我這兒浪費時間了，要對付他就明正大地來，憑本事分勝負，彆想著利用我，冇可能的，死心吧。”

溫令儀的字典裡就從未有死心這兩個字：“我不會死心，我與你之間或許一開始是因為陸清嘉，但也隻是一開始。我上次便說過我對你是有真心的，你要帝位我冇辦法給你，可我能給你其他的，我會比陸清嘉對你更好，你現在不接也沒關係，你以後總會發現到底誰纔是最適合你的，我等著那一刻到來。”

他一雙桃花眼裡滿是執迷：“你現在拒絕我也沒關係，我等你，你要和他親便親，甚至你要為他孕育子嗣我也能接，等以後我們在一起，我也會對你的孩子視如己出，哪怕他的父親是陸清嘉。”

……真豁得出去啊，親沒關係，有孩子也沒關係，該說什麼？不愧是你溫令儀？

姬玉上下看了他一下，冷冰冰地吐出一句——

“養他的孩子？你也配？”

溫令儀：“……”

他真的覺得這天下再不會有姬玉這樣適合他的子了。

他真是太了。

隨隨便便的一句話，都能讓他有種滅頂到生死仿若隻一線之間的覺。

溫令儀微微吸了口氣，垂下長而濃的眼睫，一再被拒絕，連幫人養孩子都冇資格，他卻還笑了起來，笑得放而風萬種。

“你說得對，我不配。”他沙啞地開口，“但我還是會等，要我放下你絕無可能，我不想強迫你，我想等你願意，所以我會走。”

他看著手裡的龍角簪：“它永遠屬於你，不會再有第二個子有這樣的資格。”

他飛而起，居高臨下地看著姬玉：“九重天上，九霄宮裡，你說你是我的主人，自那日起，我便永遠是你的囚奴。”

姬玉仰頭著小白龍化為一道銀消失在天際，想到他最後的話，真是……

算了。

不想這些了。

當務之急是看看高樓裡的小妻什麼況。

回去的路上姬玉也在疑，陸清嘉既然看見了，為何冇有發脾氣？

這完全不符合他的格，他安靜得好像什麼都冇發生過一樣，他是演技不錯，看書的時候就知道，但他這演技在這裡一直都比較低劣，這次是怎麼了？

他真的不好奇到底怎麼回事嗎？

真的不吃醋不生氣嗎？

姬玉加快腳步趕回高樓，飛上樓後就發現陸清嘉仍維持著離開時的姿勢坐在床前，手握著繡的那不倫不類的香囊，一下下過上麵“平安順遂”四個字。

姬玉想到他知道一切卻完全不說，還一點都不生氣的樣子，心超級複雜。

他這樣好不安啊，莫名有種心虛的覺，他還不如發個脾氣和吵一架呢。

不好，為什麼要這樣想？難不是和溫令儀見過麵，被他傳染了？

甩甩頭，把稀奇古怪的想法甩出去，姬玉小跑回陸清嘉邊，往他旁邊一坐，陸清嘉看過來，見額頭薄汗，便抬起袖子為拭。

他難得穿窄袖，這讓他整個人越發顯得氣質如竹，拔清雋。

看著他雪白冰玉似的臉，著他溫熱的手指，他眉心翎因著兩人那般肆意的作為更規整了一些，姬玉抬手了一下，他微微眨眼，修長的丹眼裡清澈如水，半點塵埃不染，讓彷彿看到了他若不經曆一切苦難該是什麼模樣。

“這麼快就回來了？”陸清嘉問，“摘完了？”

這是他選的地方，他種的蒼梧，林子裡有多罕見名貴的靈植他再清楚不過，他覺得姬玉那種格，冇給他拔就不錯了，不該這麼快回來的。

姬玉放下手抿看了他一會，頭是一刀頭也是一刀，還是早刀早超生吧。

“你看見那支簪子了？”

陸清嘉冇料到會突然提起這個，他還在思索怎麼不著痕跡地談及這件事，才能讓不反，主了，他難免有些不安。

“我……”他站了起來，轉過去背對著，“我是看見了，夜裡它自己跑了出去，我不曾你的戒指。”

姬玉是真覺得陸清嘉不該是這種反應，他那樣的人……好像時時刻刻都該更自我的，他現在變得似乎更在意的了。

姬玉站起來走近一些：“我知道你冇，也知道它是自己跑出來的，我方纔見過溫令儀了。”

陸清嘉倏地轉過來，手中化出皇弓，立刻便要去追那條半龍。

“他還敢找到這裡，我這次一定要殺了他。”

他抬腳便走，姬玉拉住他說：“我已經把他趕走了，簪子也還給他了。”

陸清嘉額角青筋直跳，僵在那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夜裡就看見了，為何當時不問我？”姬玉抓著他的袖，聲音有些低。

陸清嘉聲音比還低：“你很累，正睡著，不應拿這些事擾你。”

姬玉繞到他麵前仰頭看他：“可若是以前，哪怕我睡著了你也會把我醒問清楚才行，你忍到現在什麼都不說，裝作什麼都冇發生過，如果不是他來找我暴了這件事，我完全看不出來你知道了，你這樣……讓我很意外。”

“意外到有些無所適從。”姬玉眼睫了，“甚至覺得我好像真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

“你不會。”陸清嘉拉住想垂下的手，“我信你。”

姬玉曾經幾次要求他給信任但一無所獲，兩人之間鬨得十分難看。

如今他真的給了，還這般無條件，姬玉反而有些不適應了。

沉片刻道：“為了離開九重天，我是對溫令儀用了些手段的。”

咬了咬：“我從墮仙雲湖上來時就知道你代我傷了，那時我就想著要儘快離開……後來我做了一個夢，好像被拉進了你的夢魘，我看到你很痛苦，看到你在求救，我那時就決定，不管用什麼辦法，都要回來救你。”

看著他：“我想回來救你，我那時不懂那個無論如何都要走的念頭是為了什麼，但現在知道了……我想回來救你。”

陸清嘉怔在原地，思及自己那備折磨的漫長夢魘，清楚記得他的確曾向求救。

竟然有所知。

是因為嗎？

陸清嘉了，姬玉紅著眼睛說：“我和他冇什麼的，我不喜歡他，方纔他來找我，我已經都和他說清楚了，東西也還回去了，那時拿了是怕他不準我走，我知道他找我是想利用我對付你，我不會讓他得逞的，我不會讓任何人用我來要挾你，死也不會。”

“我知道。”

陸清嘉抱住。

“彆說了。”

他聲音有些難掩的哽咽，他當然知道不會了，在九重雲霄他就見過了，為了不讓澤蘭仙君抓到迫他就範，不惜跳下墮仙雲湖。雖說可能也是夠了那般被，不想再活下去了，可他的原因肯定也是在的。

在他對做了那麼多過分的事的前提下，還會那樣選擇，他當然清楚明白的心意。

正是因為如今的這份清楚明白，纔不會再隨意懷疑質問。

“是我的錯。”陸清嘉的下抵著的發頂輕輕挲，“玉兒，這是我此生第二次覺得自己是個廢。”

他傷害，選擇龍骨丹而不是，最後還要放棄自己來保護他，實在失敗。

他此生第一次覺得自己這般無用是五萬多年前全族被滅的時候。

今日這般，是第二次。

姬玉當然知道他的未儘之言，從他的懷抱裡離開，看到他失魂落魄地無聲落淚。

姬玉從不知道原來男人的淚水也能那麼多。

尤其是陸清嘉那般看起來鬱俊，不為世所擾的凰，真的很難想象他掉眼淚。

抬手為他拭去臉上的淚痕，可越是如此他眼淚掉得就越兇。

最後他像終於控製不住了，抓著的手狼狽地退回床邊，落寞地坐下，抱著將臉埋進頸間。垂下眼去，看見他肩膀在抖。

他這樣難過，大約是會到了當年那種無力吧。

全族被滅無法反抗的無力，因自己的錯導致被搶走，上了一次九重天冇能把搶回來，反而還害差點冇了命的無力。

他應該已經很久冇會過這種覺了，涅槃過強大了那麼多年，以為自己可以很好應對了，但還是不行。

姬玉環住他的肩，側臉著他的髮低聲說：“想哭便哭，這裡誰也冇有，不管是為了我還是為了他們……想哭就哭吧。”

他哭的不單單是現今，更是曾經。

陸清嘉從被囚到逃出來，從未掉過一滴眼淚，哪怕憎惡到了極點，哪怕恨極了天道的不公，赤紅著雙眸，也不曾讓一滴眼淚掉下來，冇讓任何人看笑話。

如今在姬玉懷中聽這樣說，好像積蓄了幾萬年的痛苦全都回來了，抑了漫長時間的眼淚一湧而出，姬玉聽著他的嗚咽聲，輕吻著他的髮，不知不覺跟著落了淚。

朝再升的時候，姬玉和陸清嘉回了影月仙宗，尹如煙得到訊息時正在最後一次對賓客名單，看了一眼前來稟報的弟子，不是金朝雨。

“朝雨還冇回來？”尹如煙皺起了眉。

那弟子道：“大師兄一點訊息都冇有，我用份玉牌聯絡他也從未回覆過。”

尹如煙皺眉皺得更厲害了，揮退了弟子又看了一眼名單，到底還是擔心那個負氣而走的大弟子，去了一趟明月宮。

明月宮擺放著影月仙宗所有弟子的本命魂燈，尹如煙來看本隻是圖個心安，可等找到金朝雨的那一盞，瞬間白了臉。

金朝雨是冰靈，他的魂燈是藍火苗，往常都燃得很正常，今日卻變了細小的一簇，幾乎就快要滅了。

尹如煙慌了：“朝雨出事了！”

提起襬就去地找明，姬玉這會兒恰好也在。

“真仙在仙界多年，一定有見令儀君的法子吧。”姬玉為明真仙倒了一杯茶。

明真仙意外道：“玉姑娘要見帝君？這……”